【原创】刺客辛畅

熨辕迩

辛畅刺杀吴将军
    
     释题：
     辛畅，原名林惊风，乐山人，自幼父母双亡。十一岁唐门长老唐雨念其聪慧沉稳，收为外门弟子，传授唐门暗杀之术。林惊风木讷不善言谈，然心思敏锐，习武甚速，十七岁便随唐门弟子出入江湖，至二十三岁已为外门弟子中之佼佼者，唐门长老甚为器重。二十五岁因故欲脱离唐门，依照唐家堡规矩，须为唐门做足十件大事。二十七岁脱离唐门，更名辛畅，加入洛阳****红衣坊。辛畅刺杀，每击必中，时人称之“刺客第一”。
     吴将军，吴烁山，原为太行白石山掌门石开雷座下大弟子，因石开雷重病时将掌门之位传于吴师弟岳射，大闹白石山，被岳射所伤，叛逃师门。伤愈投奔效忠朝廷，后被任命为天水城驻防将军，负责剿灭西域的圣火魔教。
    
     一，红衣坊 叶三娘
     辛畅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已经派出去三拨人马到华山去接应，可是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哎，这个辛畅什么时候叫我放过心啊？
     其实我明白的很，红衣坊现在在洛阳这么有名号完全是因为辛畅一人之力。
     我前年第一次遇到辛畅的时候，他正在洛阳一家小酒馆里喝酒，喝得酊酩大醉，秽物吐了满桌满地。店小二也不敢过去，只偷偷骂道：“才喝了三两酒就吐成这样，却要了一大坛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杀手，因为他还穿着一身夜行衣打扮，胳膊上还在淌血，薄底快鞋，沾满尘土。他就好像是刚执行完了暗杀任务，就来到这个小酒店里喝酒。可是他浑身都透散出一种落寞，忧郁孤独的气质，他的凌乱的头发，他的瘦俏的脸。
     我叫小环在外面等我，我走进去，坐到他的对面。他一动不动，只有端着酒盏的右手微微发抖。
     “你不要喝了吧，都这么醉了。”我轻声说，但是他没有反应。
     奇怪的是我那次并没有生气，要知道平时如果别人不回答我的话他绝对是活不过三天的。
     “你是个杀手吧？”我这样轻声问他。
     他依然没有回答，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盏中白酒，似乎是在犹豫喝还是不喝。
     “那你靠什么生活呢？不如，不如就加入我的红衣坊吧！”
     他叹了口气，慢慢把酒盏递到嘴边，慢慢地吸完了盏中之酒。等他放下酒盏，我竟然看到他眼中隐隐一丝泪水反射的光。
     他叹了一口气，“是啊，除了刺杀，我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样，他成了我红衣坊的一名杀手。他告诉我他叫辛畅。
     当时红衣坊生意并不算好，洛阳城中还有两家实力很强的****，星月楼和人间阁。同行是冤家，他们彼此也是明争暗斗的。三足鼎立的局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辛畅对我说，“三娘，我可以帮你杀了司徒鹤和刘云。”
     司徒鹤是星月楼的楼主，刘云是人间阁的大头领。
     一个月后，他们两个人死在一起，一次两人的谈判现场。司徒鹤中了紫葵花之毒，刘云咽喉被射了一枝短箭。
     我很高兴，因为星月楼和人间阁从此就散了，其中许多不想转行的高手都投奔了我。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辛畅一个很不好的毛病，他如果想暗杀某个人，例如司马鹤和刘云，他一定会提前告诉人家。
     “谨致星月楼主司徒鹤阁下，拟月内取君性命，所有手段无所不用，君自自重。红衣坊辛畅。”
     同样的信也寄给了刘云。
     这样不好，非常不好，但是更不好的是他刺杀成功后还会去找到人家的亲人朋友，说，人是我杀的，你们想报仇就来杀我好了。
     这是杀手的大忌！但是他一意孤行，在后来所以他参与的行动中更是如此，我说过他许多次，总是不改。正如这次的华山之行。
     我问过一些从星月楼和人间阁来的人，他们说正是因为辛畅的磊落，才加入了红衣坊的。我不明白，一个杀手，要什么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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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知道，可是，“那城外的王副将怎么办？”
     “你去救他吧！”穆月琴瞪着眼睛看我，眼睛中掠过的是一丝嘲笑。
     这就是我们的计策！
     当我们跑到半路闹市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我的心里登时就凉了——
     “大师兄！”
    
     三个人站在我们面前，岳射，韩山，还有一个年轻人面色忧郁地看着我旁边的穆月琴。
     辛畅！
     岳射看着我，目光还是一如五年前那样沉稳冷静，我知道他早就习惯把仇恨埋在心底。我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我知道，这才是他们的杀招！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我无法开口，我知道他们迟早会来找我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今天，会是现在。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看着对峙，这是我和岳射的宿命，我们两个只应该有一个活着。而韩山，他是铁定要和岳射联手对付我的。
     穆月琴忽然叹了口气，她低下头，手中匕首抛到地上，然后我听到她轻轻地说：“林师兄，还是你赢了！”
     我的心一颤，穆月琴去忽然转身就走了，把我自己留在了这个闹市之中！
     辛畅没有丝毫的笑容，他没有看我，径直跟着穆月琴走去。
     他们走的并不快，却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呆住了，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什么将军，我只是一只穿着一身侍卫衣服的待人宰割的羔羊！
     我浑身无力，穆月琴已经放弃了我！是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两个是不可能有胜算的，岳射的武功我是知道的，再加上韩山，我更加不是对手了。
     她是杀手，她的命没有和我绑在一起，她离开了，我不能怪她。我也没有心思去怪她了！
     不需要说话了，岳射已经拔刀，依然是他那把玄铁的漆黑的直背刀，我太熟悉了。
     还是风雷刀法，“提步撩刀”向我撩过来，步伐沉稳，刀势急促，呼呼风声，卷起尘土。
     我当然知道化解的方法，但是我也知道，我打不过他的。
     我左右格挡，我不断后退，我额头上已经冒冷汗，我才发现我的武功其实退步了很多。
     韩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后，他的长剑已经出手，那剑像一道闪电快速，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剑刺在我的肩头，鲜血喷洒出来！
     我忍住疼痛，挥刀砍他双腿，韩山灵巧地跃开，在白石山的时候我常骂他是一只猴子，现在他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岳射腾空跃起，沉重的直背刀像泰山一样压了过来，我咬着牙挥刀格挡，他一刀把我的侍卫刀砍成了两段！
     刀风逼近我的胸口，又是生疼，已经很久没有人的兵器距离我这么近了。哦，我忘记了辛畅，他的刀也曾经距离我很近！
     我就地滚开，然后扔出了穆月琴留给我的烟雾榴弹，一阵白雾里，我狼狈地逃走。
     门，前面是我的将军府门吗？怎么这般恍惚？
     到了，到了，进了将军府我就谁也不需要怕了，进了将军府我就安全了，我在那里一直都很安全的，那里有我最好的侍卫！
     门口的守卫想要拦着我，我大吼一声，“看清楚老子是谁！”
     我刚想向里面跑去的时候，守卫在我身后轻轻地说：“我已经看清楚了。”
     然后我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似乎我飞了起来，不，似乎我被人拎了起来，我的手脚都像被绑缚，我的下巴有些发麻……
     然后我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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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我总是拍拍士兵的肩膀，然后笑着说上几句话，可是王德泰紧张地只顾着埋头走路，眼睛不住地左右张望，真是个饭桶！
     其实也不怪他，我自己也是紧张地手心出汗，握着我的佩刀微微有些颤抖。我记得从前我的胆子好像要比现在大得多了，当我还是白石山他们的大师兄的时候，我就凭着一柄直背刀独自面对逼宫的六洞群雄，砍死两个，重伤四个，然后自己一个人爬回白石山！
     那时候是什么样的胆量，现在我手握重兵，护卫无数，可是却感到害怕，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我现在握着的不是当年的刀了，还是我是变得怕死了？
     我怕死吗？我不知道。
     穆月琴就在王德泰身边，她一脸肃然地看着周围的形势。
    
     大家来到城楼的时候，穆月琴忽然看到了什么，她大叫起来，“大家警戒！敌人来了！”
     我心里一惊，佩刀已经拔出来，王德泰惊呼一声，拔刀的时候竟然连带着刀鞘一起从衣服上扯了下来。
     只见银光一闪，几道寒光从城楼顶上射来。王德泰手忙脚乱之间，穆月琴已经出手把射来的暗器收去，低头一看，低声说：“果然还没死！”
     我知道，辛畅来了！
     三十多个人从上面跳下来，身穿黑衣各持刀剑向我们杀过来，城楼上的守兵早就向我们靠拢了。
     辛畅在哪里？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人，红衣坊不是早就垮了吗？
     他们开始交战，我没有想到他们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官军交战！但是当穆月琴拉着王德泰向后撤退的时候，我转身看了一眼，我才发现他们绝对不是一般的杀手，我曾经杀死了那么多红衣坊精英，我知道面对面时他们的武功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是什么人？
     他们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十，每个人都像从小练武起家的好角色，还有一个，他，他长剑乱点，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正在逃跑的王德泰，那眼神中的仇恨如同当年岳射看我的神色！他的剑法？他用的竟然是正统的华山剑法！
     哦，不，还有白石山的风雷刀法，还有，白石山的直背刀！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耳边传来穆月琴的喊声，“退啊，大家护卫吴将军快退！”
     我知道她是在喊我，这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如果遇到刺客，安全第一，马上撤离回府！我忐忑不安地跑去王德泰身边，穆月琴低声对我说：“等会趁乱你就快走！不要管任何人，知道吗？”
     我仓惶地点头，再看士兵们已经死伤了一地。城下一阵慌乱，赵军师调集的援军已经赶到了，他想的还是周到！
     在那个华山派老者的带领下，杀手们已经杀到了将军近身侍卫当中！我很庆幸他们的目标是王德泰而不是我，我看王德泰，他全然没有了主意，他正在寻找逃路吧，如没头苍蝇一样。穆月琴也已经和杀手交上手了，可是她也只能和一个持剑杀手杀得不分上下而已！
     就在王德泰被穆月琴有意无意间从城墙上向外推下的一瞬间，那个华山老者一声怒吼紧跟着跃下，又接着，所有的黑衣刺客也都跳下去！
     穆月琴一瞪我，我知道她是要我快走，这时正是时候，我不能犹豫，翻身跳到城里！
     当我落地的时候，一颗心也落地了。
     我对赵军师说：“快，城外！”
     赵军师点点头，带领兵马冲出城门！
     穆月琴也跳了下来，对我说：“将军，快回府！这些不是普通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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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天水城 吴烁山
     我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每天只能待在府里一片特定的区域，我是个将军，我应该在马背上，我应该手挥战刀驰骋疆场，而不是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免得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猫吃掉！
     穆月琴无疑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夜都让我销魂。我知道她到将军府只是为了完成唐家长老的任务，但是我很庆幸他们派了一个能干而且漂亮的人来。
     我一切都听她安排，尽管有时候我心里不愿意，或者我的部下不愿意。
     然后红衣坊垮了，辛畅生死不明！
     那天晚上是最痛快的一次，当她指着那个毫不起眼的小旅店对我说：“将军，进去杀掉所有的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反击开始了。
     然后她就走了，她说要到城门那里等辛畅从城外回来。
     我笑了，我喜欢反击！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战场上！我喜欢当敌人疲惫之后，或者他们中了圈套之后，拨马回枪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我让副将和士兵们包围了小旅店，然后大家冲了进去！
     小店老板还装样子献殷勤地问我有何贵干，但是我已经看出了他的心虚和紧张。我一刀砍死了他，然后屠杀就开始了！
     这是淋漓尽致的反击，是突袭，是报复！他们有的人还在吃饭，有的人在养伤，有人在换药包扎伤口，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我训练有素的部下就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
     鲜血溅到我的脸上，我哈哈大笑起来！痛快，这两个月一直憋着，一直在恐惧中的抑郁终于一扫而空！
     依照穆月琴的部署，我们马上撤离到将军府开始布置天罗地网准备擒拿辛畅！
     穆月琴选择了湖心岛，那里是个绝佳的地点，我们早就把出水口的铁栅栏锁死了。
     炸药，弓箭，毒药！
     辛畅来了，但是他却又逃出去了。
     后来当穆月琴告诉我辛畅有可能还活着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冰住了！
     过几天又是二十七了，我上个月的二十七是在城外的营帐里，上上个月的二十七叶三娘去了魔教，辛畅还在穆月琴的控制之中，可是叶三娘的手下在城里的伏击却叫我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是辛畅，我不知道他还会搬弄出什么把戏来。
     我不想去出巡了，穆月琴也不希望我出去，到底是职责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她和我都明白得很。可是当我想要把这个变化告诉我的副将和参谋的时候，他们都一致地反对！
     是啊，在他们看来，红衣坊的每一次刺杀都是有惊无险，现在红衣坊的人们已经都被我们杀光了，况且我们这里还有辛畅曾经的师妹，再这样缩头缩脑的实在不成样子了。
     我不能让他们失望的，因为如果再没有了他们的支持，我这个天水城驻防将军就更加难做了。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十月二十七，天色阴沉，出巡，穆月琴安排了一切。
     我的心里像这天气一样压抑，因为穆月琴的计策是让我的副将王德泰易容成我的样子，然后我穿着一身侍卫的衣服守在他的身边。
     在穆月琴的解释下，大家终于同意，这次不仅要出巡，更要借着这个机会干掉辛畅！
     出巡带的人比平时要多出三倍，我们出了将军府，穿过闹市，经过住宅区，我的心情丝毫没有好一点，然后我们来到城墙上。

宗萱者

     韩山笑了，“辛头领是觉得我们白石山没有能力杀了那个叛逃师门的大师兄吗？”
     好犀利的眼光，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和两个极聪明的人打交道，只是他们的外表欺骗了我的感觉，我的心里一阵慌乱，看来我真的不是做说客的料。
     “是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知道该怎么对聪明人说话，那就是说实话，“不仅是我，江湖上许多人都是怎么认为的。我自己是没有能力对付他的，我们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我想最后一次联合他所有的敌人，这样把握就大了。”
     “你联合了谁？”韩山仍然笑眯眯的。
     岳射也看着我，“华山程松。”我说。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岳射的神色更加郑重，韩山也不笑了，他问我：“华山，华山和吴烁山有仇吗？还有，你没有去找顺昌王府？据我们所知，顺昌王巴不得吴烁山死呢。”
     “我没有去找顺昌王府，”在这个时候我是不应该把委托人的名字说出来的，“我找华山是因为吴烁山杀了程柏。”
     岳射却似乎是在想着别的事情，然后他说：“辛头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推心置腹，毫不保留，确实可贵。如果我们再隐瞒什么，那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我知道他们已经决定了，我专心地听着。
     “我们三年都没有什么动作，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这个实力。而是，而是因为太行山几个头领的意见还没有统一，这个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我们可以帮你，其实也是你在帮助我们，白石山会派些精锐，然后扮作你们红衣坊的人，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和韩山更不会出面，原因你应该能够想到。”
     我听着，点点头。
     “你说的对，我们这次都是想要杀掉吴烁山。所以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好不好？”岳射柔和的眼光看着我。
     “好！”当然好了，其实只要他们出手，就已经是大幸了。
     “师哥！”韩山忽然说，“你，你真的决定了吗？”
     岳射点点头，韩山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件事情又涉及到了许多太行山的内情，我也知道我自己不该多问。谢过了岳射韩山，我离开了白石山。
    
     我去取了我定制的匕首，我很满意。
     十月二十三，程松率领华山弟子来到程家集，近五十多人，尽管程松告诉我说这些都是华山的精锐，但是我还是以为人太多了些，我挑出了十名。
     二十四，白石山的人到了，一共二十个人，十人佩刀，十人佩剑，我一眼就看出了混在里面的岳射和韩山本人。
     我楞了一下，但是我没有任何动静，我知道这件事情过去之后白石山还会有许多变故，但是我并不关心这些了，人已经够了，他们都是高手，吴烁山必死无疑。
     后来我才知道白石山出动的是他们的十八名天剑地刀，那是一等一的好手。看来岳射十分在意这一次刺杀，这样最好。
     在我的帮助下，大家潜入了天水城。
     等待十月二十七。

怀嘉懿

     十七，辛畅
     我很轻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我终于清楚了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一直有种浮夸的感觉，现在终于没有了。我已经清楚的知道我要对付的是谁了！
     我也已经领教了她是怎么对付我的。
     我看得出三娘很伤心，红衣坊不可能再存在了，这是我们两个人都清楚但是却不愿意说出口的话，这次完结之后，我就会和她一起搬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或者深山，或者野林，或者谁都不知道名字的村庄。
     这是最后一次，是的，最后一次！
     我们可以找到顺昌王府把订金退还给他们然后罢手，但是不能，因为这是我欠了三娘的，也是我欠了穆月琴的。
     我易容来到程家集，找到铁匠，告诉他我想要打造的匕首的样式，他说结构有些复杂所以需要二十天时间，我说二十天后来取。
     然后上华山，我告诉那个还在沉浸在丧弟悲痛中的程松，要我杀了他弟弟的人，是吴烁山，现在，我需要他的帮助。
     时间有些急，我不能停留，直奔太行白石山，他们的掌门岳射绝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我得说服他，和我这个刺客一起刺杀那个白石山的叛徒，他的大师兄。
     而且，如果当年岳射可以打败吴烁山而坐稳了白石山的掌门，那么他现在也一定可以。
     我不知道这样做三娘会不会同意，于是我干脆就不要告诉她了。其实我这次这样做是违背了原则的，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我是没有办法杀死吴烁山的，在一个月之内。
     我要联合他所有的敌人给他致命的一击！
     这其实并不像是杀手做的事情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游说家。当然，华山上还是比较顺利的，当程松问我为什么又破行规告诉他谁杀了他弟弟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些尴尬的，但是我仍然冷静地说，“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因为红衣坊做完这一次就不存在了。”
     白石山上并不是只有白色的石头，它到处都是青草绿树，看起来和周围没有丝毫的不同，可是我知道，这里是太行山所有三山六洞十八峰的头领。
     一块白色的石碑竖在山道的一旁，看起来毫不起眼，上面黑色的三个字，“白石山”。
     我见到了白石山的掌门岳射和他的师弟韩山，我从来没有想到岳射是这样的人，看起来神情凝重总像是揣着什么心事，而韩山就随和多了，笑着寒暄起来。
     当他们叫左右的手下都退下后，我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韩山笑起来，岳射依然那样凝重，我有些受不了他，他像是一滩死水，只是偶尔的目光一轮，才闪出一丝并不犀利的光来，这样呆滞的人怎么能领导白石山，太行群雄呢？
     还是这是他的伪装？
     “可是辛，辛头领这可是你们行里的规矩呀！我们白石山插手，合适吗？”韩山笑着说。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我们大家都想做这件事情，我知道白石山很久就想要除掉吴烁山了，这可是一次好机会啊！”我说着，眼睛又看岳射，他却依然不动声色。
     韩山挠挠头，“辛头领，你可是要在我们的角度想一想吧，如果我们一起杀了吴烁山，这门户是清理了，天下人以后若是知道，会怎么看我们白石山呢？到时候是我们帮你杀了他，还是你帮我们清理门户呢？这怎么说对我们都是不利的呀！”
     他这句话我早就料到了，哼，白石山三年都没有办法报仇，现在却对着我说这样的话，“我觉得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想要杀了吴烁山！”

须雪闵

     我将不会再寂寞，即使他们再如何，那他们也一定要承认我的实力，我作为一个杀手的实力！我如果不能要他们在心底称呼我少夫人，那么他们就一定要尊敬我，怕我，因为除了我，谁都不可能杀死辛畅！
     不要怪我，这是你自找的。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当我给你写那封信的时候，你就不应该置之不理。既然你是那样绝情，那么就不要怪我用任何的手段。你送给吴烁山的挑战信上不是说了吗，“所有手段无所不用。”是吗？这就是杀手，对，所有手段无所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
     就等着你来，一个月的时间！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消息。
     连叶三娘也失踪了，我派去跟踪的人回报说在半路发现了废弃的马车，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么是叶三娘和辛畅一起潜回天水城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这次向南一定是吃错药了。这叫什么疑阵？
     无论如何这时候一定要加强警惕，我叫守卫们互相熟悉以防止他再次易容潜入，他很擅长这样。我叫将军派人压制住圣火魔教，以防他们再次暴乱来吸引将军出城。我叫所有人都提高警惕，不让刺客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二十七，明天是二十七，还有四天这个月就过去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回到唐家堡！
     可是二十七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将军要出巡！
     这是吴烁山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每个月，如果他在城里，那就一定会在二十七这天环巡整个天水城！已经几年了，每个月都是这样，所以城里的士兵和百姓都很服他。
     从心里说，吴烁山是善于做官的，不，应该是说他是善于做将军的。
     可是如果辛畅没有死，那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来刺杀的，我该怎么办？
     我劝说吴烁山这个月不要出去了，他摇了摇头，“辛畅已经死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不能因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吓得坏了我的规矩，那样我的属下还怎么服我？”
     “可是万一，万一辛畅没有死呢？”我说。
     “没死？什么意思？”吴烁山显然是害怕了。
     “我说的是万一，我们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验明正身！”
     他看着我，我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满，更看出了他的退缩。
     “那，那如果我出去，我们有几成的把握？”他这样问我。
     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更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没用的人，于是我说：“八成！”
     他犹豫了，我突然觉得他那么可怜，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困在漆黑的房间，四周的荣华富贵完全与他无关，他似乎正在接受着不知来自何处的审判，完全的心灰意冷。
     “你知道吗？我以前曾经请过红衣坊的人做事情。”他的声音似乎来自最压抑的深渊，透出一股绝望，“也是辛畅，我请他杀了一个江湖上的高手。我知道他有多么厉害，所以我才会这样……”
     我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杀了谁，我想知道的是，他到底还要不要出巡！
     他还在犹豫，于是他去问了他的参谋和副将们，我没有跟他去，因为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明天，出巡！
     “你觉得如果辛畅会出现，他会采取怎样的方式？”吴将军说。
     “易容！”我肯定地说：“易容，混在人群或者士兵中，如果不易容，他就不是辛畅了！”

若霜垮

     十六，穆月琴
     我说过，要骗他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我不择手段，我用尽全力，我暗地密谋，我出其不意，我最后还是没有能够把他的尸体摆在我面前。
     吴将军十分信任我，而且，我们也摧垮了红衣坊。
     但是，我们没有抓到辛畅。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吴烁山将军的命令。
     于是我继续调兵遣将，天水城，洛阳城，两城的官道小路，任何他们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一处一处，秘密地探查。虽然现在红衣坊的精锐都已经没有了，但是我们仍然不能大意。我要彻底地，百分之百地击败他。
     接着我就收到了消息，有密探在洛阳发现了叶三娘和辛畅，据说两个人都易容了，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
     “辛畅死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呢？被炸药炸伤？被乱箭射中？被湖水中毒？
     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可是密探的消息说叶三娘异常悲痛，她把自己和辛畅的尸体关在一间小屋子里，三天都没有出来，然后他们开始向南去了。
     南方？哪里呢？唐门吗？不是的，辛畅已经和唐门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是不是叶三娘故意布下的疑阵？可是她除了辛畅再没有别的牌可以出了啊！她要带着所谓的辛畅尸体向南做什么呢？
     无论如何，现在都要搞清楚，那个死尸到底是不是辛畅？或者说，辛畅，他在哪里？
     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依照我的经验，这个时候正是最危险的时刻，说不定辛畅会突然死而复生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扬手就是一刀。我明白，他现在一定是恨死我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我让吴将军在将军府又增加了一倍的守卫，将军很快就照办了。是的，这是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再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我不能去跟踪追查叶三娘，绝对不能。万一那是她的调虎离山计谋，一切就都白费了。
     随她去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在这固若金汤的将军府，等着第三个月的期限到来。如果辛畅死了，那么一切顺利。如果他没有死，他还一定会来找我的。
     这是万全之策。
     将军府的生活是枯燥的，虽然这里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我知道其实吴烁山在暗地里生我的气，因为上一次确实耗费了他太多的力量，还毁了他一座很漂亮的湖心小屋。如果这样还不能带来安全，那确实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
     于是我对他说，辛畅已经死了。现在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
     如果辛畅真的死了，那么，那么，算了，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掉他！
    
     寂寞，又一次袭上心头，一如冷寂的唐门少奶奶的房间。
     为什么我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守着满脸胡渣的吴将军，他的动作粗鲁而野蛮。爱我的人都离开了，我还在捏着冰冷的短刃等待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以前爱我如痴如醉现在恨我入骨的刺客师兄。
     我相信辛畅以前是爱我的，我从他痴迷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忽然我有些留恋那段时间，是吗，我是在留恋吗？还是说，我在享受自己的任务？
     不！我是要杀了他，然后我就可以像个光荣的战士一样回到唐家。对，我杀了辛畅，以前唐门最好的外门弟子，如今行里公认的刺客第一！

犒馒缩

     “你还要回去天水城杀吴烁山？”
     “当然，”辛畅回答得很干脆，“你不用管我，你要做的，就是尽量吸引穆月琴的注意力，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办好了。”
     “辛畅！现在红衣坊只有咱们两个了，凭咱们两个，是不可能杀掉吴烁山的！”我说的是心里话，也是事实。
     他点点头，“只凭咱们俩确实杀不了他，可是，呵呵，你不用管了，我有把握的！”
     我看着他，阳光如流水瀑布一样宣泄在我们两个人身上，小花儿很香，他满脸都是自信，还有微笑。
     “怎么啦？”他发觉了我的失神，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信任我吗？再信任我一次吧，我会在这个月月底把吴烁山的人头拿给你的，三娘，我还是你的下属。”
     我点点头，我信任他，我一向都是信任他的。我难过的是，我们又要分开了。
     辛畅翻身起来，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四周的花草，然后微笑着说：“三娘，她是在骗我。我才知道，你说我是不是……”
     我摇摇头，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俯下身低声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走了，我仍然躺在草地上。是的，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数，但是他心里是时候该有数了，但愿他到程家集，到天水城，会一切顺利。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怎样行事的，我知道的，他如果肯干，就一定会成功。
     一路上我加了许多小心，易容潜行洛阳，我果然遇到了以逸待劳的伏兵，我杀了一个，然后把尸体摆在一辆篷车里来到洛阳。
     我没有给尸体化妆，因为我已经给自己易容了。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尽力掩饰悲伤的样子，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
     这三天，已经够他们打探到我的消息了。
     小环也已经死了，我身边现在没有可靠的人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动手，比如说搬动尸体，比如说套弄马车，比如说易容。
     然后我开始驾车南下，向着乐山的方向，那里是辛畅的老家。
     我能感觉得到有人在后面监视，但是那绝对不是穆月琴，我多么希望是她啊，这样辛畅就可以轻松地杀掉吴烁山了，我还可以伺机和她交手，我太想和她做个了断了。
     但是不可能，她是不会来的，她注定还要在天水城和辛畅有个约会。
     我一路上专注于我的表演，成功地吸引了后面的小鸟，我冷笑着，无论那是谁，我都要看清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完全可以在洛阳和乐山之间走个来回。
     我不急，我真的不急。
     马车悠悠地挪动，烈日顶空，我慢慢地歪倒在座位上，手中的鞭子滑落到地上。
     马儿还是慢慢地走，我屏住呼吸细听后面的声音。
     他似乎没有耐心了，因为前面是一个分岔口，马车完全向着那条错误的路走去。
     我不会动，因为乐山不是我的目的地。
     他终于忍不住赶上来，黑纱蒙面，我看不到是谁。
     他轻轻扶正了我，刚要转身去牵马的时候，我一把扯掉了他的黑纱！
     “曹老四？是你！？”

罗雨竹

     十五，叶三娘
     红衣坊完了。
     我看着满地的尸体，鲜血。我无法想象我的人们刚刚是如何拼死血战的。这里都是红衣坊的精锐，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的红衣坊完了。
     我们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如今毁于一旦，满地的鲜血让我的头脑变得清晰，这是一个局，我们都是在这局里的算计，而且，这个局还没有结束。
     辛畅跟着穆月琴走了。
     他们又要去刺杀吴烁山了，突然之间我有些不再关心这件事情。也许真的是我当初就不应该从顺昌王府三公子的手中接过这件任务，——辛畅也曾经说过，这件事情很难，但是当时我没有想到它会难到让我失去所有的同伴，变成孤身一个。
     是的，我现在是孤身一个人。
     他们都死了，辛畅跟着他的小月儿走了。
     小月儿？哼，唐家堡的寡妇穆月琴！她成功了。
     她成功地阻击了我们的行动，她成功地摧垮了我的红衣坊，她成功地蛊惑了我的辛畅，她成功地从我身边夺走了我全部在乎的东西。
     她还要做什么？
     她拉着辛畅走了，但是她并不爱辛畅，我非常清楚，当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她现在是要杀了辛畅！
     我仓惶地抬起头来，夜空中弥漫的血腥味让我作呕，似乎我不再是一个杀手。
     逝者释矣，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要做的是抹干脸上的潮雾，去救辛畅。
     我要让他知道，我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在最后的时刻，我终于抢出了已经半死，筋疲力尽但是仍然目光炯烁的辛畅。
     看到他的眼光，我放心了。他并没有向我表现出那种暗淡伤神的神色。他打眼中闪动着许多些警惕和一丝隐隐的微笑，我丝毫不知道他的微笑是从哪里来到，也许是我的幻觉，还是期待？但是总之，我放心了。
     他是一个很好的杀手，现在他终于又回来了。
     但是，天水城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草草换掉了夜行衣，两人一起策马冲出东门向洛阳逃去，辛畅在我身后，我感觉出他一直微笑地看我。我面无表情，只管挥鞭。
     突然我和他一样在心里轻松起来，辛畅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和谁作战，而我，却明白了我终于没有失去自己的最爱。
     我试着忘记红衣坊，然后嘴角微微地牵动，笑笑。
     “哈哈哈哈……”辛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马儿一颠，他松手从马背上跌落到了路边的草丛。
     “你没事吧？”我跳下来扑到他身边，在这个地方我们是不能停留的，吴烁山的追兵很有可能赶来。
     “没关系，”辛畅舒适地伸了伸懒腰，抬头望了望明媚的太阳，“三娘，你有多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太阳了？还有这草地，小花……”
     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太阳，鲜花了，可是现在绝对不是应该看太阳的时候，我们需要尽快赶回洛阳，那里有我们的根基，还有以后我们复仇的希望。
     “真的，没关系。”辛畅眨眨眼睛看我，“穆月琴不会再来追我们的，如果我是她，我会在洛阳埋伏，以逸待劳！”
     他不再叫她小月儿，我很高兴，“那咱们应该怎么做呢？”我问他。
     辛畅随便拔了根小草衔在嘴里，然后说：“这样，你回洛阳，最好带着受重伤不治的辛畅回去。然后我要去一趟华山脚下的程家集，那里有一个很好的铁匠，我要让他再给我打造一把新的匕首，对，我要杀人了，这次我得用一把好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