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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袁品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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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武侠小说《朗空》作者 李怡 (寻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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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5:35:10 | 只看该作者
            感觉,用娘子更好些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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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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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5:35:52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二人走了三四里地,发现了几户人家。江诚指着前头的房屋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里试着讨些吃的!”尹无双道:“我们一起去吧。”江诚道:“不必了,我一人去便成,你且在这里等我。”尹无双道:“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江诚即奔行过去,向那几户人家乞食,但事不如愿,那几户人家都赶他走,不肯给他食物。江诚无奈,回到尹无双那里,对她道:“讨不着,咱们要用钱去买么?”尹无双有意偷窃,道:“用不着,咱们还有几块饼,挨到天黑,去偷他们的。”江诚甚怕做偷儿,恐惧地道:“偷……被他们捉住可怎么办!”尹无双道:“咱们小心些,他们抓不住。”江诚欲说服尹无双用钱购食,却听她道:“现在咱们练功,照我教你的继续练!”江诚只好先盘膝坐下,按她所教的修练内功。
  这一练,直至下午方停。尹无双教毕了他,自己也运气调息了一阵。黄昏之际,二人把剩下的饼子吃光。江诚搜出身上的全部铜钱,交给尹无双,道:“这些你收着,咱们去买些吃的吧!”尹无双拿包饼子的布将铜钱包好,道:“这些钱收起,没法子时再用。”江诚道:“不拿来买吃的么?”尹无双道:“不必,今晚上我们去偷。”江诚暗自惧怕,道:“不偷成不成?我好怕被捉住。”尹无双道:“你是小时候被捉怕了!你不敢去,我一个人去偷也成!”江诚觉得不妥,可又想不出别得法子,道:“可是……可是……”尹无双道:“可是什么!怕我被捉住吗?”江诚道:“嗯,要是你被他们抓住了可怎么办!我们如今还有钱,便先拿钱去买吧。”尹无双道:“我们那点钱,算不得什么,若是要用,一日便用掉了。我们若不偷别人的,怎么去活?纵是今日不偷,明天也要去偷!”江诚说不过她,只好答应道:“哦,听你的,晚上咱们一起去。”尹无双道:“你同我去,你不怕被抓么?”江诚道:“我若连这个也怕,将来可怎么同你去杀那两个大恶人!”尹无双闻得此言,欣悦一笑,上前抱住江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道:“好郎君!好老公!”江诚傻傻一笑,道:“好老婆!”
  两人坐在野地的隐蔽处,远远瞅着那几户人家。原本两人是打算待深夜家主熟睡之后再动手,不料才刚天黑、那几座屋子中还有火光,蓦地有个人影从一座屋内奔出,直朝江尹二人这边窜来。两人惊觉,尹无双心头一震,暗想:“难不成他们发现了?”江诚紧紧抓着她的手,道:“怎么办!”尹无双还不及反应,就听一个大汉喝道:“不许跑!停下!”那人兀自奔跑,可因为四周黑暗,难以视物,脚下踩着了一块石头,扑跌在地。那人呻吟一声,还要爬起,但那大汉已急急追来,趁机把那人按住,骂道:“贱婆娘!跑什么跑!”那人大叫道:“狗贼!狗××,你要遭天谴!”声音似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
  只听一声脆响,显然是那大汉掴了那女子一巴掌,前者骂道:“你个贱××,老爷今天晚上定要整死你!”女子哀嚎不止,呼道:“老天爷……老天爷……救救我啊……你个狗贼……你必定肠穿肚烂,被野狗吃……”那大汉又掴了女子一巴掌,抓一把泥塞入其口,骂道:“等老爷割了你的舌头!”江尹两人离他们不远,尹无双听着那女子的哀呼诅咒,不觉忆起了被害的母亲,她一时怒愤填胸,禁不住跳了出去。江诚瞧她纵出,赶紧跟随。尹无双疾步上前,那大汉闻得异响,回身喝道:“什么人!”尹无双不理,瞧准那大汉的身形,矮身横扫一脚。那大汉不防,给她一脚扫倒。那女子被其扛在肩上,这下便滚往了一旁。
  那大汉骂了一句,霍地坐起身察看四周。尹无双瞧得有个黑影起身,再听那骂声,即知是那大汉,运上自身内力,抬脚朝其踢去。那大汉不及躲闪,这一下正踢中其后脑,那大汉哼了一声,扑倒昏死。尹无双对其身体狠踏两脚, 叫道:“郎君!拿块石头来砸死他!”江诚看不见人,道:“姐姐你在哪!”尹无双一只脚用力踏着那大汉的背,道:“这里!快过来!”此刻那女子匆匆爬起了身,吐掉口内泥巴,惊惶叫道:“谁!你们是谁!”尹无双道:“我们不是恶人!不会害你!”江诚循声趋行,差点跌跤,摸到尹无双旁边,道:“姐姐!老婆!你怎么样!那恶人呢!”现情形危急,尹无双亦没心思责他用错称呼,道:“快拿石头砸死他!他在我脚下,你快去拿个石头来!”江诚慌张的道:“哦!我这就去!”转了几转身,弯腰摸索石头。那女子定了定神,道:“小娘子,那狗贼呢!”尹无双道:“在我脚底下!”那女子道:“他怎样了,死了么!”尹无双发觉那大汉一动不动,暗暗颇为奇怪,于是俯身伸手去摸,感到那大汉确在自己脚下,这才安心,道:“应该是昏去了!”
  那女子走了过来,道:“小心些,我家里还有一个!”尹无双心下一凛,催道:“郎君,你快呀!”周遭黑暗,江诚寻不着合适的石头,大是焦急,道:“找……找不到!”那女子旋也帮忙去找石头。尹无双不敢抬脚,只催促他们快些。俄顷后,江诚找到一块斗大的石头,赶紧使力搬来。尹无双道:“快!快砸死他!砸准了!”江诚用脚探到那大汉的脑袋,抱着石头狠狠砸了下去。“喀”的一响,那大汉脑骨碎裂而死。三人闻得声音,均知那大汉必死无疑。江诚首次杀人,吓得手足发抖,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尹无双虽然害怕,但强自镇定,道:“好!郎君干得好!”江诚道:“现在……现在怎么办!”尹无双转身唤那女子道:“那位姐姐!那位姐姐!”那女子颤声道:“哎……谢谢……谢谢小娘子……我家里……还有一个受伤的贼人!”
  杀了一人,尹无双信心大增,指着前方那几座屋子道:“领我们去!”那女子应道:“好!你们随我来!”说完,当先行往屋子。尹无双迈步相随,江诚拉着她的手臂,走在后边。三人趋近屋子,正见一个胳膊受伤的汉子从一座屋内行出,那女子伸臂指道:“就是他!”尹无双迅速上前,双手护住胸口,右足踢向那汉子的小腿。江诚呆了一霎,跟着扑上。他不懂拳脚,便去抱那汉子的腿。那汉子见势不妙,立即退后。尹无双一脚踢空,遂追去抓那汉子受伤的胳膊。那汉子退入屋里,叫道:“别打别打!”尹无双哪里肯听?一招抓空,又是一脚斜踢对方小腿。那汉子这下不曾躲掉,右腿被她踢中,“哎哟”一声向后栽去。江诚刚刚抱住那汉子的一条腿,那汉子跌跤,他亦被带着栽倒。
  尹无双不等那汉子起身,曲右腿猛压其胸口。那女子取来一柄尖刀与一根烧火棍,拿烧火棍打那汉子。但因那烧火棍较短,那汉子倒在地上,第一下没有打着。尹无双低首挥拳欲打,可借屋里灯光一瞅,那汉子自己居然认识。她不禁“咦”了一声,右拳顿于半空,道:“是你!”那女子也停了手,问道:“小娘子!你认识他?”尹无双不答,照那汉子的鼻梁打了一拳,骂道:“你个死××孙子怎地在此祸害人!”那汉子吃痛,叫道:“别打!别打!姑奶奶饶命哟!听我说哟!”尹无双道:“你说个××,你今天要祸害人,便该死!挖了你的心肝拿去喂狼!”嘴里说得凶狠,手上却不动了。那汉子道:“我又不想祸害她,是马奎要祸害,是马奎要祸害人!”
  原来那汉子是铜城山上的一名贼匪,官军剿匪,一众贼匪为官军杀散,他负了箭伤,与同伴马奎辗转逃至这里。他们昨日来到此地,投入这家借宿。这户人家仅有二人,那女子双十年纪,尚未婚嫁,父亲打猎不慎摔死,上面只有一位五旬年纪的母亲。本还有一位兄长,前几年入了华亭城给人做伙计,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两个逃匪在此住了一日后,那马奎恐慌稍减,竟生了色心,瞧那女子颇有姿色,今夜便要强占。那女子发觉情况不对,匆匆跑出了屋子逃命,马奎奔去抓她,那汉子在屋里等了一阵不见他们返回,便出屋查看,正好撞上了尹无双三人。尹无双年龄虽幼,可练了几年父兄教授的内功外功,寻常大人也难斗赢她。那马奎为她偷袭,死于她和江诚之手,倒真算得是天罚。
  尹无双听那汉子辩白,暗暗不禁信了几分。那汉子又道:“我还想劝他来着,叫他不要碰人家!我真的没有歹心,你们别不信!”说着都要哭出来。这时,内室一个话声传来:“莫伤着他,你们莫伤着他,小冬啊!他不是歹人!”那女子道:“娘!你没有事吧!”一个身穿毛皮衣裳的中年妇人拄杖自内室走出,道:“没事!我没有事!你们别难为他,他心思不坏的,我知道!”那女子指着地上三人,道:“老娘呀!刚刚那个狗贼要祸害我!你知道吗!若不是这个小娘子与小兄弟,女儿我只怕就被欺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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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妇人道:“好闺女,你受了怕我晓得!只是这个后生的确没有恶心思,我晓得的!娘不会看错的!”这一两天里,她与那汉子聊了数次,甚为投缘。了解到那汉子心地不坏,未做过什么恶事,落草只为混一口饱饭。适才她在房里正要休息,因堂前出事,故没有上榻。闻得那汉子性命危险,便出来阻止。那汉子哭丧脸道:“大娘,我实是没有歹意,刚刚马奎要祸害你女儿,我都说要设法帮你阻止的!”那妇人道:“对对对!你们快起来吧!”瞧女儿还拿着烧火棍和尖刀,声音微严的道:“小冬!快放下家伙!”
  江诚一直趴在那汉子的腿上,听得那妇人之言,就松开站起。尹无双也起了身,拉着江诚退至一旁。那女子犹豫了一霎后,遵母亲之意搁下了手里的家伙,道:“罢了!明日叫官府来捉你!”那汉子哀叹说道:“姑奶奶!我不过当了几日盗贼,难道就十恶不赦了么!我没杀过人,没欺负过女子,要是我说得有一句假话,教我死无全尸,被剁成烂肉喂狗!我是大宋人,十八年前金军打到这里,我爹娘都教他们杀了!叔叔带我上山安身,就是想吃口饭,我们寨子里虽做过些坏事,可我不曾干呀!而今金国官府攻杀我们,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求你们……放我条生路吧!”那妇人心中不忍,蹲下身扶那汉子,道:“好孩子!别怕!我叫他们不伤你,有我在呢!”
  那女子怕惹恼母亲,不好再说。走到江尹二人身前,拉住尹无双的手道:“谢谢你们啦!今天幸亏你们,不然我和我娘都要遭殃了!”尹无双与江诚对视一眼,向那女子说道:“姐姐,不必谢,我只是恨那个恶人!因为我爹娘也是给恶人害死的!”顿了一顿,问道:“姐姐,这里旁边的人家不会来帮你的么?”那女子呆了呆后,道:“只怕危急时喊不到他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真的多谢你了小娘子!”她们说话之间,一旁那汉子立起身道:“娘子,我明早便走!你不要为我烦忧了!”那女子回身道:“你往后要规规矩矩做人!莫要去做恶事,不然神明必要罚你,知道么!”那汉子应道:“我知道,你放心便是。”那妇人欲挽留他,那汉子却婉拒了。
  随即众人收拾了一番屋子,摆上一些肉干和热水,招待江尹二人坐下。屋外的尸体则打算明早再埋。尹无双倒不客气,爽快地取肉干吃。瞧江诚踌躇不动,便抓一块喂到他嘴边。江诚只好张口吃了,嚼了几嚼,觉得滋味大好,含在口内不舍得吞下。那妇人笑道:“吃!家中还有许多,不打紧!”那女子细瞅了江尹二人几眼,认出了江诚,说道:“你是白日里来的那个小子!是不是?”江诚点了点头,暗自以为是要赶自己二人走,就从凳上站起。尹无双直言道:“是这样的,我们无处可去,也没有食物可吃,路过你们这里,你们不肯给吃的,便打算来偷你们的!”那女子呆了呆,问道:“你们没有亲人么?”尹无双摇头道:“没有!”那汉子站在一旁,问她道:“小娘子,你认得我,你也是山寨里的么?”尹无双道:“嗯,我也是寨子里的。”那汉子道:“你是哪个头领手下的?怎么我不认识你?”尹无双在山寨时女扮男装,并以布蒙面,装作哑巴,那汉子自是认她不出。尹无双不想明说,诓他道:“我是属程阿二头领的,见过你几次,所以认识你。”那汉子“哦”了一声,不再询问。
  尹无双转首见江诚傻愣愣的站着,讶道:“你站着做啥,坐下呀!”江诚吞了肉,道:“我们……不走么?”那妇人笑道:“小弟兄,这么夜了你要上哪去,便在我这里住吧!”母女两人感谢江尹,便留他们在自家住下。尹无双正愁无处容身,见对方并不嫌憎,便说在此借宿一阵,不会烦扰太久。旋而几人互道了姓名,那女子问道:“小娘子,你们是什么关系,兄妹么?”尹无双道:“我们是夫妻,这是我夫郎!”江诚道:“对,她是我老婆!”那妇人笑道:“小弟兄,你这老婆我看可能干得紧,你可十分有福气呀!”
  众人随意笑言了几句,即准备歇息。这家中有三张床榻,那妇人母女各睡一张,另一张之前是那汉子与马奎共睡。今江尹二人到来,马奎又被杀死,那汉子便把床榻让出,自己在地上凑合一夜。那女子去屋外井里打来了两桶水,江尹二人把水烧开后,除下身上衣物,在厨头洗浴。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可彼此赤裸相对,心底还不免觉得害羞,不敢正眼瞧对方的身子。尹无双忸怩了一阵,才鼓起勇气往江诚身上看去。
  江诚从小受苦,浑身上下疤痕交错,数都数不清楚。尹无双见了大为惊骇,指着他道:“郎君!你……你身上……”江诚道:“怎么了,老婆。”尹无双道:“天啊!你身上怎如此多的伤痕!”伸手摸了摸他腿上的一条长疤,道:“这……这是怎么弄的?”江诚道:“我小时候被人逼去做乞丐、偷儿,这些伤大半都是那时候打的!这个好像是有次没偷到东西,被管我的割了一块肉。”尹无双眼眶微红,道:“天杀的!割你的肉做什么呀!”江诚道:“未偷着东西要受罚的,别说这个了,好……害怕……”尹无双抚着他身上的疤痕,疼惜地道:“郎君,你真可怜!”江诚勉强一笑,道:“比我可怜的人太多了,我不可怜!”
  二人拿布巾蘸水擦拭身体,并互帮对方擦洗一些不易擦到的部位。尹无双体态婀娜,肌肤娇嫩,经水一湿,更显得白润诱人。江诚给她擦背,见她肤嫩如玉,忍不住伸手去摸。尹无双微微不适,道:“你摸什么呀!”想到自己是他的妻子,该与他亲密,便道:“等会儿!先洗!洗完了你再摸!”江诚“哦”了一声,接着给她擦洗背部臀部,道:“你不怪我吧!”尹无双道:“怪什么!我是你老婆,你是我丈夫呀!”江诚欣悦的道:“不怪便好!”
  火炉里烧着柴火,使厨头内十分温暖。二人洗毕了身子之后,用水把衣裳也洗了,放于火炉旁烘。二人赤着身子,挨近火炉坐下。尹无双与江诚对视,颇是羞赧,脸红道:“哎,我漂亮么?”她姿色虽不出众,可这时刚刚洗完身体,肌肤洁白泛光,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神态娇羞,眼眸含情,却是十分美丽动人。江诚瞧着她,心儿砰砰直跳,说不出的欣喜欢悦,道:“漂亮,漂亮的很!”尹无双过去坐在他身侧,一手揽着他,笑道:“喜欢我么?”江诚抱住她的胸,点头道:“喜欢!”尹无双道:“喜欢便好,只怕你嫌我丑,不喜欢我!”江诚道:“姐姐,不会的,你不嫌弃我便好了,我岂会嫌弃你。”尹无双笑了笑,抚摸他身上一道道疤痕,叹道:“想不到,你竟受了这么多的苦!唉!我往后会好好对你的!”上次听他自述,尚不怎么觉得,这次亲眼见到他满身疤痕,才确切地晓得他受了极大的苦。
  江诚道:“唉,我如今还好好活着,便是天幸了!”想到那些被恶人们逼迫残害致死致残的孩子,心里又是一阵哀伤。尹无双叹道:“害你的那些恶人遭报了,不知害我家的恶人何时才能遭报!”两人如今飘泊于世,吃了上顿不见下顿,报仇真可以讲是痴人说梦。江诚安慰道:“别忧,我相信神明会报应的,像我那次一样,突如其然的,那伙恶人便遭了报应!”尹无双道:“但愿如此吧。我好怕,好怕不能报仇……”江诚道:“别担忧了,一切听天由命吧!”尹无双道:“嗯,希望老天一定要成全我!”二人赤身亲密搂抱,彼此心中都是又羞又喜。江诚禁不住吻了一下尹无双的颈部,道:“有你陪着真好!”他与尹无双起誓成婚,原是迫不得已,而今只觉有她伴着自己,乃是极大的幸运。
  尹无双柔声道:“我们是夫妻,我陪你一辈子。”江诚不由幻想将来,微笑道:“以后我们长大了,发迹了,便好了,我们不用再为吃住忧愁,可以安安稳稳的度日!”尹无双心中浮现美好的憧憬,道:“是呀,届时我们报了仇,便可以安稳的过了!不用去偷去抢,我们可以开个小店,做些生意,堂堂正正挣钱……”脸颊泛起嫣红,道:“我再给你生孩子,我们多生一些,男孩儿也生,女孩儿也生,护着他们,不教他们还似我们一样从小受苦。”江诚奇道:“对了,孩子是怎么生得,你知道么?”尹无双摇头道:“不晓得,只知似乎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江诚道:“一起睡觉便会生么?”尹无双道:“对,一起睡觉便会生!”江诚道:“那我们这两天一起睡了,会不会生孩子呀?”他这么一说,尹无双真个担忧了起来,道:“不好了,我们现在这样,可怎么养孩子呀!”江诚不知该怎么办,道:“老婆,这可……可怎么是好?”尹无双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办法,叹道:“罢了罢了,老天真要我们生,便生吧。”江诚道:“神明保佑,但愿没那么容易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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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胡乱聊了一通,江诚想起上次尹无双给自己讲得那个故事,便要她讲完。尹无双理理头绪,把那件事从头到尾给他讲了。江诚听毕,感慨道:“那个寡妇真有义气!”尹无双笑道:“这个不是义气,我哥哥说,这个叫名节,是每个女子都该守的!”江诚道:“哦,是名节啊。”尹无双道:“不错,我是你妻子,也该对你守,不会叫你丢人的!”江诚郑重地道:“我也会对你守,也不会叫你丢人!”尹无双“噗嗤”一笑,伸手捏他的脸,笑道:“傻郎君,哪有老公给老婆守贞节的!”江诚道:“有什么不可以,你对我这般好,自然不能叫你不开心!”尹无双笑道:“只怕你口不应心,将来遇到了漂亮的小娘子,便要嫌弃我了!”江诚道:“老婆,我在你眼里,便是那么没有良心么!”尹无双怕他不悦,赶紧道:“不是不是,我是与你说笑的,我知你良心好,不会那样的!”江诚笑道:“那便好!我实则比你要差得多,与你做夫妻,是沾了你的便宜!”
  两人又谈笑了一阵,见衣裳烘得差不多干了,就起身穿衣。尹无双穿好衣裳,拿着那个墨玉指环正要重新收入怀里,忽地想到该把这个物件的事情告诉江诚,便道:“郎君,你看这个。”解开包裹,将墨玉指环呈于江诚眼前。厨头火光较暗,江诚乍瞧见墨玉指环,以为是块焦木,道:“怎么了,这有什么作用?”尹无双沉声道:“这是我爹娘留下的!”江诚道:“你爹娘留个破木头给你做什么?”尹无双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什么破木头,这是个宝贝!”神色一暗,道:“那些恶人便是要抢夺这个,才害死我爹娘的。”江诚记起她曾经说过,道:“噢,是这个啊!”伸手拿过墨玉指环,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色泽漆黑,毫无杂质,光泽柔润,暗道确是个宝贝,说道:“这个……能值得多少银钱?”尹无双道:“不知道。郎君,这个是我爹娘留下的,十分重要,可不能卖了,饿死也不能卖!”她并不晓得这个墨玉指环究竟有何作用,只知自己须得保管好了,决不能给了别人。江诚点点头,把东西还她,道:“嗯,那咱们便不卖!”
  尹无双将指环包好,收入怀里。二人熄了炉子内的火,往房里去歇息。到了卧房,江诚小声问道:“我们还一起睡么?”尹无双不愿分开来睡,道:“难道我们还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下么!哪有夫妻是这么睡的!”江诚道:“万一生出孩子来怎么办!”尹无双道:“应当没有那么容易,我原来和我哥睡一起那么久,也没有生。不管了,且睡吧!也许我们年龄还小,生不了也说不准!”江诚依她之意,同她一起上榻,盖上衾,搂抱而眠。两人之前露宿野外,如今洗浴过睡在温暖的被褥之中,倍觉舒适,直若置身仙境,倏忽就入了梦乡。
  次天一早,尹无双被人唤醒,睁眼一瞧,却是那个逃匪汉子。尹无双略为惊讶,问道:“做什么!”那汉子小声说了,乃是他要悄悄离开,请尹无双转告那妇人,感谢收容之恩,日后会尽力报答。尹无双答应了,那汉子即悄然而走。尹无双在榻上躺了一阵后,见天色微明,就唤醒江诚,穿衣下榻。二人来到厨头,尹无双让江诚生火,自己去装了一锅水,搁在灶上烧,之后同江诚一道把屋子里外打扫了一遍。二人收拾毕屋子不久,那妇人便起了床,闻得那汉子清早走了,颇是难受,叹息了好一阵。尹无双心里也有些歉意,觉得自己误会了好人。
  过了半个时辰,那妇人做好早饭,叫女儿起来用饭。众人朝食之际,那妇人数落了女儿一通,责其不应赶那汉子走。那女子见那汉子真得走了,且连招呼都不打,心下庆幸之余,亦有一丝愧疚。众人吃完早饭,尹无双找了个能挖土的家伙,与江诚去把屋外头马奎的尸首拖远埋了。随后二人回了屋子,向那妇人讨活儿干。那妇人时下也没有什么活儿可以让二人做,便叫二人休息。二人无活儿可做,只好暂且歇下。见到她们母女干活儿,才去帮忙。
  如此,江尹二人在那妇人家中借宿。不好白白吃住,故尽量替她们母女做活儿。闲暇之际,尹无双就教江诚练习功夫。江诚在尹无双的教导下练了数日内功,胸腹中慢慢聚了一团真气,好似一口能取水的井。除内功外,尹无双还教他拳法。那女子瞧他们夫妻练拳,亦跟着去学,尹无双一道教授。元旦时,那妇人的儿子携粮食归来。见了江尹二人,微微表露嫌憎之意。尹无双不愿于此久待,等一场雪化过,便同江诚离去。那妇人挽留几句无用,便拿了两身棉衣,和一些食物钱财送行。
  二人离了那妇人家,就近前往江诚生活了五年的那座村庄。江诚惧怕江家之人,本不敢去,尹无双用一块布包住他的脸,才使他安心。二人走了一天,傍晚抵达那座村庄。进村找了个能遮雨的破茅棚,堆几块石头挡风,凑合歇息。睡过一晚后,二人试着在村里寻找活儿干,以求食宿。顺道讨要饭吃。但寻问了两日,半点活儿都找不到。剩饭残肴也不易讨。尹无双见所携的食物吃光,遂与江诚开始行窃。这两天尹无双并不忘留意可以偷窃的人家,趁夜晚无人,同江诚潜入一家的篱笆院,打了一条大狗,弄到村外生火烤了。吃剩得则藏匿起来,慢慢食用。
  自此起,二人常在这村里偷鸡摸狗。今日设法偷东家的,明日伺机窃西家的。此座村庄较大,有三四百户人家。大多为仅够温饱的穷人,富户甚少。二人偷窃,也偷不着什么钱财,只偷得一些粗食。实在偷不到东西时,二人便直接明抢,从商贩的摊上抢夺食物果腹。江尹二人暗窃明抢,免不了被物主逮住。二人从不还手,只是奋力逃跑。物主们不好为一点东西伤他们性命,加上二人会些武功,难以制伏,故二人虽日日行窃,却并未被抓去送官。这般靠偷窃过了一段时日,二人浑身上下都多了不少青紫伤痕。二人相濡以沫,互作抚慰,哪怕困苦,仍能以欢愉之心面对。
  江尹二人在这村庄待了一阵,偶然闻得一事,竟是年前铜城山的一伙残匪窜入这里,打劫了江家等一干富户,且侮辱了一干美貌的女眷。那江家的二少夫人沈氏恰好那时带女儿回城省亲,避了这一灾。村民们说,正是那沈氏平常积德行善,才得了神明的眷顾。尹无双恨江家冤枉了自己的丈夫,听得江家遭祸,高兴得拍手称快,大叫报应。
  这日,二人再次去抢一家小店的烧饼。那烧饼刚刚烙好,正要给买主,尹无双突然窜出,夺过烧饼便走。那店家瞧又是这个女孩儿来抢自家烧饼,不禁大怒,抓起旁边一条扁担,猛朝她追去,大骂道:“贼婆娘站住!爷爷非打死你不可!”尹无双急急奔至一个拐角,把饼子塞给在那里等待的江诚,之后二人分头逃跑,各自奔往村外。那摊贩边追边骂,可他身手不及尹无双灵敏,追了一段距离后,被尹无双甩脱。摊贩气得大声咒骂,无奈恨恨回去。
  江诚拿着烧饼,于村庄外约定之处与尹无双会合。江诚听那摊贩骂得凶狠,恐尹无双受伤,一见面就问道:“贼婆娘,没有伤着吧!”尹无双道:“没有!你这贼男人,不许叫我贼婆娘!”二人靠偷窃度日,常遭人辱骂作“贼小子”、“贼婆娘”。江诚觉得“贼婆娘”这个称呼很是有趣,便如此唤她。尹无双也觉这称呼有趣,江诚这般唤她,她并不着恼,反称他作“贼男人”。江诚嘻嘻笑道:“我是贼男人,你不就是贼婆娘!”尹无双瞪他一眼,懒得多说。从他手上接过烧饼,撕成两半,递给他一半,道:“吃!吃死你个贼男人!”刚烙好的烧饼滚烫如火,二人手指均被烫伤。吃毕了烧饼,二人相对坐下,互相用嘴含着对方的手指,以减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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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多是由尹无双抓取食物逃走,一双手现已被烫得溃烂不堪。江诚舌头感触到她的手指,暗暗好生难过。尹无双瞧他神色黯然,口内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没吃饱?”江诚摇摇头,道:“不是。”尹无双知他心里有事,于是自他嘴里抽回手,抚他的脸颊道:“贼男人你怎么了?为何不开心?”江诚抽回手,握住尹无双的柔荑,道:“贼婆娘……你的手烂得厉害……我好难受,心疼得紧!”尹无双展颜一笑,嫣然道:“你还知道心疼我呀!本来手上还挺难受的,你知道心疼我,我就不觉得难受啦!”江诚道:“贼婆娘,以后我们发迹了,我一定不教你再受苦了!”尹无双笑道:“哟!你又来哄我!不过我喜欢你哄我,哈哈!”二人都晓得发迹艰难无望,却总常常提起,以鼓励对方。江诚含住她溃烂的手指,语音模糊地说道:“我们长大……就好了!我们会发迹……还要报仇。”尹无双欣然幻想道:“对,我们要报仇!报了仇,我们就买一个大房子住!我要天天吃牛肉馒头,还要使唤丫头!”江诚道:“嗯……都依你……”他不及尹无双精灵胆大,二人一同生活,他自度若不是尹无双,自己八成早饿死了。他只觉尹无双对自己极好极好,哪怕是挖出心肝来给她,他亦愿意。
  二人坐了一阵,就到河边饮水,之后潜回村庄。夜晚讨得一大碗剩饭吃了,未再去偷窃。翌日,天空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江诚冒雨偷得了几个鸡蛋,奔回住宿的破茅棚后,感觉身子有些不适。他怕尹无双担忧,不愿对她说。挨到晚上睡觉之际,尹无双触及他的脸部,发现十分炙热,她惊道:“你怎么了!是病了么!”她练功日久,有一定内力,能保护自身不得风寒小疾。而江诚练功不久,功底尚浅,还不足抵抗疾病。江诚道:“没事,没事的!别担心,睡一觉便好了!”尹无双气他隐瞒,骂道:“死贼男人!你要吓死我么,你要病坏了可怎么办!”江诚勉强笑道:“没有事的,我睡一觉,歇息歇息,明日练会儿功,发发热,便会好的!”尹无双气得伸手狠狠掐他,愠道:“你气死我了,我是你老婆呀!你得病了,为什么不对我说!”江诚忍痛道:“对不住,我怕你挂心,不好对你说!别……疼啊!”
  尹无双道:“我不该对你挂心么!”江诚道:“不是不是,你知道我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尹无双道:“你不能这样,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都要对我说,不能瞒着我!”江诚道:“贼婆娘,我是怕你担忧!”尹无双道:“你这样,我更担忧!你往后可不能再隐瞒我了!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有什么事,也都会告诉你!”江诚只得答应道:“好,依你,我往后再不隐瞒你了!”尹无双道:“嗯,咱们先睡,不行明天去找医士!”抱紧江诚,右手掌按住他的背心,凝聚一道真气,平缓的输入他体内。江诚感到一股柔和的暖流自背部而来,周身登时为之一畅,原本晕沉沉的脑子也清醒舒服了不少。尹无双柔声道:“好过些么?”江诚道:“好过多了,贼婆娘,这是你用真气在帮我么?”尹无双道:“嗯,我练功日子比你长,能用的真气比你多。你要好好练,再过两年,便能与我一样了!”江诚道:“那时你可就更厉害了!”尹无双道:“我更厉害,你还不开心么!别啰嗦了,你好好给我歇着,明天不许乱走,我去给你弄吃的。”江诚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但眼下不好反对,嗫嚅道:“明日……明日我会好的!”尹无双道:“你好了再说,不许逞强!”
  平缓地输了一阵内力予他,尹无双微微乏力,问道:“你可还好?我真气似有些用尽了!”两人内功同源,江诚得她真气运转调息,身子已好了大半,他道:“好了,贼婆娘你停吧!我好得差不多了,明天睡觉起来便好了。”尹无双收手止了真气,凑上前舔了舔他的嘴唇,发觉他嘴唇干涸,说道:“你渴不?我去给你弄些水喝吧!”江诚道:“不渴,我们睡吧!”尹无双道:“不行,你现在发病,该喝些热水。”说着坐起身,从旁边取来一个偷得的破瓷碗,道:“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热水喝!”江诚道:“别!别!这么夜了,你去哪里弄热水!我不要紧,真得不渴!你别去了,你刚刚用了那么多的真气,也要好好歇息呀!”尹无双道:“你个呆脑子,渴也说不渴!”话声一顿,笑道:“你别担心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去给你讨热水。”江诚见她定意要去,只得道:“我实在不怎么渴。这般晚了,你若是讨不到水,便作罢吧!”尹无双道:“你放心,我很快回来的。”自尹无双任督二脉通后,她体内真气的恢复速度便比以往快了不少,练功调息也更为顺畅。尹无双自是清楚自己内功的变化,她不通玄门窍要,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暗暗担忧了好一阵,许久才放下这个隐忧。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尹无双体内消耗的内力即恢复了十之六七。她道:“贼男人,我去讨水了,你在这等我!”江诚道:“你小心些啊,讨不着便罢了!”尹无双伸手拍拍他的背,笑道:“安心了,又不是去跟鬼讨!”站起身,快步去了。江诚坐直身体,静静等待尹无双归回。二人自立誓成婚以来,尹无双一直对江诚关怀备至。江诚当下暗暗回想着尹无双对自己的各样好处,觉得自己真有福气。他满心欣悦,嘴角不禁露出笑意。约过了一两刻钟,脚步声由远而近。尹无双端着一碗水回来,道:“贼男人,水来了,快起来喝!”江诚起身,小心接过碗,尹无双道:“不烫嘴,快喝了!”江诚一口一口将水喝下,一碗水喝了大半后,问道:“贼婆娘,你渴么?”尹无双确有些渴,道:“我一会儿去井里打。”江诚道:“碗里还有一些热的,你喝吧!我也喝饱了。”尹无双道:“你真喝够了么,别又说假话。”江诚道:“真够了,这一大碗水!”尹无双便把碗内剩下的热水喝了,之后拥着江诚,躺下歇息。江诚吻了吻她,道:“贼婆娘,亏得你内功比我好,不然要是你病了,可就麻烦了。”尹无双道:“你得好好练,不能偷懒,将来才能像我这样。我可是练了好几年了!”江诚道:“嗯,我会好好练的,不会偷懒。就怕我脑子笨,学不好!”
  尹无双张口咬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你还笨,其实你聪明的很,当我不晓得么!”初与江诚相处时,尹无双见他言行憨厚呆傻,还道他是个蠢小子,可处得久了,才知他机灵明事,并非蠢笨之人,只是胆子小了一点。二人偷鸡摸狗数十次,江诚仅被物主抓着一次,而尹无双却被抓着过五次。江诚欣然一笑,道:“我可没有你聪明,要是没有你,我八成活不到现在!”拥住她的后脑,深深在她唇上吻了一口,道:“你就是我命里的仙女,来救我性命的!”尹无双笑骂道:“我呸!又来说鬼话哄我,有管仙女叫贼婆娘的吗!”江诚沉吟道:“不管叫什么,你总是我的仙女便不假!”尹无双轻咬他的嘴唇,笑道:“咬死你这个鬼话连篇的小死鬼!”二人嬉笑一阵,搂抱睡了。
  翌日江诚醒来,感觉自己的身子痊愈了十之八九,心中大安。尹无双怕他没有全好,叫他安歇一日,不要出去乞食。江诚不肯,执意要同她去。尹无双扭他不过,只好同意。江诚晓得是尹无双的内功使自己痊愈,以后练起功来,更加勤奋努力。尹无双所通尚浅,一些武学上的问题不能详解。好在那内功乃是玄门正宗的武学心法,不易走火入魔,二人摸索修习,倒无大碍。二人乞讨偷窃所得的小钱半点儿不花,通通收藏起来。二人没有用钱的打算,留存着这些小钱,只作将来应急之用。江尹日日乞讨偷窃,自是不免遭民众鄙夷咒骂。乃因二人不伤物主,仅偷食物充饥,才未被村民擒缚惩治。尹无双知道不能在此久待,便于夏初同江诚离开,往别的村庄去了。二人虽有拜师学艺报仇的心思,却没有半点门路。暗暗打算待成年长大发迹以后,再寻师傅学艺。二人出村庄向北行,晚上露宿野地,第三天来到了一座约有二三百户人家的村庄。江尹二人入村转了一圈,寻得一间无人居住的破茅屋。二人也不挑剔,合力把那破茅屋收拾一番,睡在里面,暂且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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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二人凭乞讨偷窃度日,每天饥一顿饱一顿。偷窃之技渐渐老练,如今下手,已难被物主抓住。二人内心不愿作偷儿行窃,发现村庄附近有条小河,便常去那河里捉鱼充饥。有时捉不着鱼,讨不着饭,才去偷东西吃。一转眼到了六月,天气变得十分炎热,江尹二人为避酷热,改作日出歇息,日落觅食。这天白昼,江尹二人正于破屋内歇息,突被一阵声音吵醒,细细一听,似是有个贼人被抓住打骂。尹无双推了推江诚,道:”贼男人,咱们去看看去!“二人起身,行出破屋一看,但见旁边道上聚了数十个村汉村妇,围拢成一圈,斥责咒骂,议论纷纷,不少人的手中还提着菜刀、铁叉等家伙。江尹二人瞅不见人圈内的情形,听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斥责,应该是有个老泼皮吃了东西不肯给钱,且弄伤了讨钱的店主妇。
  众村民不愿伤人性命,将那人打骂了一顿后,大家就各自散去了。江诚瞧那人衣衫邋遢,给打得头破血流,心下有些不忍,道:”贼婆娘,我们……要不要救救他?“尹无双踌躇半晌,上前道:”我们去救他。“二人去扶起那人,江诚道:”哎!哎!你怎么样了!“那人应了两声,呻吟喊疼。尹无双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们帮你?”那人左手捂着右臂,呻吟道:“我胳膊……胳膊断了……别碰我胳膊……”江诚道:“我们不碰,我们不碰!”尹无双不知该怎么帮他,道:“老伯,你不要我们帮的话……我们便走了!”那人察觉到江尹二人的善意,心中不由一阵感激,强作个笑脸,道:“多谢……多谢你们……”奋力站起,用袖子擦去额头的鲜血,微笑道:“不妨……给我碗水喝吧!”江诚应声奔入破屋取碗,去井里装了一碗水,趋来递给那人。后者接了碗,“咕噜咕噜”一口气饮下,道:“嘿嘿……谢谢你们了!”他受村民们打骂鄙夷,江尹二人不嫌恶他,前来帮助,虽只给他一碗井水喝,他却如饮琼浆。
  尹无双拿过了碗,道:“老伯,你没事吧?”那人道:“没有事!还死不了!”江诚道:“去那坐吧,这里太阳晒得厉害!”盛暑阳光毒辣,江尹只在外边站了一会儿,便炎热难耐。随即三人进入破屋,那人忍痛接上断骨,江诚寻得一根木棒,折了一小截,尹无双撕下一块衣襟,替他绑好。三人在阴处坐下,江诚瞧那人额上淌血不止,道:“老伯,你头上,要不要上些药?”那人道:“用不着!我烂命一条,什么时候恶鬼想见我了,叫我去便是了!别担心,我不打紧!”尹无双见那人脸色苍白,身体削瘦,忖度他活得也甚艰难,不禁问道:“老伯,你是哪里人呀?还有亲人么?”那人道:“我是济南府人,二三十年前金军南来,我被征去当兵。后来军队来了关西,归顺了金国。我吃了十几年军营的饭,南北议和后,军队散了,我只得四处设法混饭吃。亲人嘛,打小就一个都没有!”打量了江尹二人一番,笑道:“你们的亲人呢?”
  尹无双道:“我们也没有别的亲人,就只我们两个一起过活。”那人道:“现在过活难啊!宣和年间的时候,百姓们都富,随便讨要便能讨到馍馍和肉馒头,而今这大金国吸血吸油,百姓们都穷了,别说找活儿干,要口饭吃都跟抢人老婆似的。”宋徽宗宣和年间,百姓富庶,衣食无虞。而现今,中原陕西之地受了多年的兵祸,又遭金齐朝廷盘剥压榨。百姓贫困,难得温饱,其人口亦大大减少。三十年前后,仿佛是两个世界。
  江诚道:“我们想找活儿干,也找不到,凭白的丢了人。现在也懒得找了,只设法填饱肚子。”那人道:“世事险恶,你们可要小心,不要叫人欺骗了!要记住一点,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二人懵懂的点头,均道:“我们懂得!”那人道:“咱们能坐在一起,便是有缘。你们年龄小,世事懂得不多,千万要提防别人,这世道险恶之极,不少人靠害人为生,先给人一些甜头,然后再逼你就范。”江尹二人被他说得心头微骇,尹无双道:“谢谢老伯提醒,我们会小心的。”那人笑了笑,问道:“你们是姐弟吗?”江诚道:“不是,我们是夫妻。”那人道:“我瞧你们将来必要大大发迹,可要同富贵呀!”江诚颔首道:“自是,谢谢老伯吉语。”坐了一阵后,江尹二人去井旁喝水,喝毕回来,尹无双道:“老伯,你先在这里歇着吧!等太阳落了,我们去弄鱼来给你吃!”那人不好拒绝他们的美意,道:“好!那我先在这里睡着。”尹无双道:“嗯,你先在这里睡。我们也要再睡一阵。”三人各在阴处睡了。
  日暮之际,江尹二人起来,行出村去,到河边抓鱼,顺道洗了个澡。二人忙活一个多时辰,抓得了七条鱼,在河边生一堆篝火,用树枝叉了烧烤。尹无双先烤好了两条鱼,让江诚送回村去给那人。她自己接着烤另外五条鱼,待江诚返来,与他共食。二人吃了三条鱼,另两条带回村庄。那人尚在破屋,二人回来,与那人胡乱谈聊解闷。那人历事甚多,给江尹讲了数个故事,听得二人甚是入迷。说及天理报应,那人叹道:“世上确有报应,决计不假!古时候的事我便不说了,我认得几个泼皮,从小和我一起的,平日好吃好赌,不但抢别人东西钱物,还抢人家闺女去卖!结果怎么样,一个人生病,病死了没有人管,尸体都臭了!两个人赌输了,没钱还,被追债的活活打死,其中一个人有个女儿,被人抓到瓦子里抵债!这是我亲眼见到过的,当真是报应!”尹无双点了点头,暗想那害自己家破人亡的魏秋霖、慕雪桐也必有恶报,绝逃不过!
  那人顿了一顿,道:“实话说,我也干过一些坏事,必定逃不过天谴!唉!我也懒得顾了,趁早死了罢了!你们可别干伤天害命的恶事,吃得饱穿得暖就成!”江诚微微害怕,道:“老伯,我们偷东西吃,会不会遭报应啊?”那人道:“你们是饿了没有饭吃,才去偷东西,是迫于无奈的,又不害人家性命,不打紧!若是贪图人家的钱财、宝贝,或者是女人,去抢去害人家,那就不成了!”江尹均觉得有理,尹无双道:“我们现在是没有法子,有法子我们便不偷了!”那人道:“对!偷些吃的不打紧!”破屋里没有灯火,乃靠月光照亮。三人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后,各自喝了几碗水解渴。尹无双叫江诚把带来的烤鱼分成三份,给那人一份。那人身子难受,没有食欲,便托故拒绝了。江尹二人吃了烤鱼,即出村去野外觅食,那人则独自在此歇息。
  二人照常分头行动,江诚去摘野果野菜,尹无双搜捕野鸡野兔。奔波一宿,尹无双抓到了一只野兔,江诚摘了一捧野果。二人黎明时会合,把野兔洗剥了,生火烧烤,与野果一起吃了。留了一块兔肉,几个野果,带去给那人吃。那人因伤得病,正自昏睡,二人叫了好几句,才将他唤醒。那人身体发烫,头脑晕沉,难受之极,全无半点食欲。他自知命不久矣,不愿拖累江尹二人,借故拒了食物,强撑着走出村庄,觅了个偏僻之地倒下等死。江尹二人瞧他执意走了,心下不知是喜是忧,江诚道:“贼婆娘,他走了,我们本该高兴,可为何我心里好生难受?”尹无双道:“我心里也难受得紧,偏偏没有什么法子,唉!贼男人,非是我们不顾他,我们实也是没有法子顾!”二人忧郁惆怅,怔怔坐了良久,才躺下歇息。
  那人一走,就再未出现。江尹二人不见他的踪迹,心中祈盼他能平安无事。二人照旧生活,白日睡觉,夜晚觅食。虽然有时食物不够吃而挨饿,但多数日子还是能够吃饱。六月末的这天下午,二人如常在破屋里安睡,突被一阵话音吵醒,只听一个汉子的声音叫道:“……能如此!怎么能如此!黑了心么!过年时是我好心好意借钱与你,你如何能赖!”一个较粗的语声道:“我不是不还,我岂会不还!而今我家里边没有这么多银钱,等我够了必定还给你,再过一段时日!”之前那汉子道:“你还来诳我!那时你找我借钱,我为了把钱借你,还与我浑家吵了几天的架,现今你家里常常吃肉、吃好食,却不还我钱,岂不是要赖么!”
  那粗声音微怒道:“××的,难道要我日日吃泥巴来还你的钱么!我还不是拿给儿子吃!你急什么啊!你难道急用钱么!×××的,李老金欠我两贯多钱几年不还,你要他还给我呀!史秤砣,他个××欠我一贯钱,也没有还给我,××的××!”那汉子恼道:“他们不还,干我什么事!你自己去要啊!难不成他们不还你,你就不还我了么!当初你奔来找我,我浑家不同意,是我咬牙把钱借与你,你说一两个月还我,而今都半年了!你快还给我!”那粗声音道:“没有!你要就去找李老金他们要!我这里没钱还你!”那汉子道:“你自己要不回来,怎地叫我去要!那史秤砣死了七八年,我去向鬼要么!你把钱还我!没钱便拿粮食抵!”那粗声音道:“没有!没有……”说着,与那汉子大声争吵怒骂了起来。江尹二人被其吵醒,江诚道:“贼婆娘!他们吵什么呀!烦人得紧!”尹无双也颇不悦,道:“像是有个混账赖钱不还,烂××的东西,吵死人啦!”江诚道:“就是就是!烂××的东西!”屋外的争吵声很快没了,江尹二人接着歇息,一觉便把这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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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的下午,江尹二人睡起来觅食。方行出村,正前往河边,却见路上有两个孩童在厮打。一个十一二岁的胖男孩儿,骑在一个同岁瘦男孩儿的背上,一手揪着瘦男孩儿的头发,一手用指甲挖他的面皮。瘦男孩儿奋力挣扎,也不能将身子挺起,急得大声嘶喊。旁边一个女孩儿坐于地上,掩脸哭泣。尹无双瞧不过眼,趋前对那胖男孩儿道:“哎!你是要杀人么!快下来!”那胖男孩儿打得兴起,哪肯罢手?见尹无双衣饰寻常,便昂首冲她叫道:“敢管你爷爷的事!滚开!”尹无双见周边没有大人,扬手一巴掌打去,骂道:“狗××,敢对你奶奶不敬!”这一巴掌力道不小,那胖男孩儿直被打得栽倒地上。江诚惊了一霎,迅即扑前,按住那胖男孩儿的肩膀,不让其起来。尹无双对其屁股踢了一脚,骂道:“××你娘的××!”
  那胖男孩儿被江诚按着,不得起来,手乱挥、足乱蹬,嘴里回骂道:“贼贱人!你是哪里的野种!狗×××……敢打我……”尹无双愈发恼怒,蹲下身,掴了那胖男孩儿一巴掌。将他的身体翻转,一脚踩他背上,抓住他的一条手臂,施力反扭,那胖男孩儿的骂声立时变作痛呼。尹无双道:“野×××,叫你不敬奶奶,奶奶整死你!”胖男孩儿背部被踏,挣扎欲起,可尹无双一只脚竟重如巨石,怎么都起不来。想曲腿反踢尹无双,亦踢不到。他手臂剧痛,叫道:“疼啊……放手……好疼……”尹无双放开他的臂膊,伸手按压他的脑袋,道:“这滋味儿好受不!多啃几口泥!××娘的死野狗!”
  胖男孩儿被尹无双打倒,那瘦男孩儿就趁机爬起,抚摸脸颊上被挖破的皮肉。江诚问道:“你不要紧吧?”瘦男孩儿摇摇头,表示无事。见那胖男孩儿无力反抗,便去报复,使力在他脸上挖了两下。胖男孩嘶喊道:“放我……放我……”尹无双再拿他的胳膊反扭,道:“敢跟你奶奶做对!敢跟你奶奶做对!”胖男孩儿自幼未曾受过此等折磨侮辱,不由得泪涕齐流,哇哇大哭。江诚怕伤了他,道:“贼婆娘,罢了吧,别伤着了!”尹无双不愿如此干休,想了一想后,松开他的手,喝道:“狗××,叫奶奶,我就放你!”胖男孩儿闻言求饶道:“放我……奶奶……奶奶放我……”尹无双道:“你爷爷也在这!快叫!”胖男孩儿道:“爷爷……爷爷……”江诚笑道:“哎,乖孙子!”尹无双愠道:“想放你,凭什么放你!你胆敢骂你奶奶,只叫两句便够了么!”那胖男孩哭道:“奶奶放我……我不敢了……”
  尹无双道:“想让我放你是不是!”那胖男孩儿道:“是……是……求奶奶放我……我好疼……”尹无双道:“放你可以!拿钱来!拿钱来便放你!”那胖男孩儿道:“我没有钱……没有……求你放我……”尹无双冷笑道:“没有!没有我便把你的胳膊扭断!拿××塞你嘴里!”那胖男孩儿大骇,道:“不要……不要……奶奶……奶奶不要……”尹无双喝道:“拿钱来!别的值钱物件也成!”那胖男孩儿道:“我……我只有一点儿……我真得没有……”尹无双侧头对江诚道:“贼男人,搜搜他身上,看有什么钱没有!”江诚不敢这般明抢,沉吟道:“这……”尹无双催道:“快搜!怕什么!这不是白给咱们的吗!”江诚心想福祸与共,抢便抢了。蹲下来,伸手摸索胖男孩儿身上的钱物。
  尹无双把胖男孩儿身体翻转,让他面孔向上,一脚踏着他的胸口。那胖男孩儿被尹无双打得服了,身体半点儿不动,任江诚抢他的钱。江诚搜摸一番,摸出了十几文钱,和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银制平安牌。那胖男孩儿见搜走了自己的平安牌,乞求道:“别……那是我保命的!别拿走……啊……疼……”尹无双踢他的肚子,骂道:“狗×大的杂种,还敢不给我,想死是么?”招呼江诚道:“我们快走了!”江诚点头,当即与她携手奔跑而去。那瘦男孩儿呆了呆后,匆匆安慰两句那个哭泣不止的女孩儿,跟着急奔追赶江尹二人,喊道:“哎!等我一等!别急着走!”
  江尹二人携手奔了一阵,听得喊声,回头一看,见是那个瘦男孩儿,便停下脚步。那瘦男孩儿跑来,道:“我……我……我还没谢谢你们呢!”二人认为是那个胖男孩儿恶意欺负,尹无双笑道:“用不着谢!那狗××欠打!敢跟我作对,扒了他的狗皮!”那瘦男孩儿道:“是,是。姐姐你厉害。”江诚瞧那瘦男孩儿一脸的泥土,脸上还破了好几块皮,说道:“你要不要紧呀!快回家去上些药吧!”那瘦男孩儿道:“我没事。你们……你们这要去哪呀?”尹无双实言道:“我们去找吃的。先要去洗个澡,一身的汗,黏死了!”那瘦男孩儿道:“好!好!你们……在哪洗澡?”尹无双道:“便在那边河边!”瘦男孩儿道:“哎!我……那我……先走了!”转身飞步去了。
  江尹二人也不怕那胖男孩儿来找麻烦,径直行到附近的河边。其时太阳落山,河面倒映残阳,如镀了一层黄金般绚烂美丽。尹无双今日心情大好,见此美景,不禁大声娇笑。她瞅四周无人,就开始脱衣,道:“我先去洗了,你给我看着。”二人许誓成婚之后,墨玉指环和钱财多由尹无双贴身保管。这刻她要洗浴,便将那包着铜钱和墨玉指环的小布包拿出,让江诚看管。江诚道:“好,你去吧。”尹无双脱掉外衣鞋子,跳入河内,到一个较为隐蔽之处洗浴。
  江诚把小布包放在足边,自胖男孩儿身上夺得的钱物亦暂放在那。拿过尹无双脱下的衣裳,浸入水中搓揉。片刻后,脚步声传来,江诚扭头一望,却是方才那个瘦男孩儿。尹无双闻声唤道:“贼男人,是什么人?”江诚道:“没事!不打紧!是刚刚那个小弟兄!”尹无双道:“那你去迎,我还要洗一会儿。”江诚放下衣裳,站起身,目视那瘦男孩儿趋近。那瘦男孩儿奔到他面前,递上一个小纸包,道:“这是些吃的……肉馒头……我……谢谢你们……”纸包内是几个白乎乎的馒头,江诚见了,不禁大馋,即伸手去接,不料竟未接稳,纸包一倾,馒头全都掉在了地上。
  江诚“哎哟”一声,忙弯腰来捡。那瘦男孩儿“啊”了一声,欲捡馒头,却扑跌在地。江诚捡了两个馒头,转回来扶起瘦男孩儿,道:“不打紧吧?怎么这么不小心。”那瘦男孩儿退了两步,低头笑道:“呵呵……呵呵……我跑得太急了……累到了……”江诚道:“那么急做啥,好端端的弄脏了。”一一拾起地上的馒头,用一条胳膊捧着,道:“好在还可以吃,弄干净便成了!”那瘦男孩儿道:“那我……我先走了……”话尚未完,急急奔走。江诚道:“哎!你不吃吗!”那瘦男孩儿不理,身子顿了一顿,接着前奔,倏忽去远。
  江诚未觉有异,唤尹无双道:“贼婆娘!快些!来吃馒头了!”尹无双问道:“哪来的馒头啊?”江诚道:“那个小弟兄给我们的!你快来吃!”不一会儿,尹无双游窜上岸,问道:“他做什么给我们馒头?”江诚道:“说是谢谢我们。这馒头刚刚掉在了地上,得擦弄干净。”尹无双穿上洗了的湿衣,嗔道:“你开心得傻了,馒头也拿不稳!”走到江诚身前,同他弄掉馒头上染的泥垢。馒头不脏,二人略略一擦,就各自开吃。尹无双心情极好,笑道:“今天运道真好!哈哈!打了一个蠢蛋,得了一些钱财,还有肉馒头吃!”一共五个馒头,二人各吃了两个,还剩一个,江诚道:“贼婆娘,这个你吃吧,你昨天晚上便吃得少。”二人一起觅食,若食物不够,则常常是江诚多吃,尹无双少吃。江诚心知尹无双对自己好,感激之下,便叫她多吃。但尹无双心念丈夫,总是连哄带骗,让江诚多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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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无双钟情于他,听得他叫自己吃这个馒头,心里十分开心,笑道:“你不饿啊!又叫我吃,嘻嘻!”拿过馒头来咬了一口,之后送至江诚嘴前,道:“我们一起吃!”江诚俯头咬了一口,声音含糊地道:“你吃!吃那个肉。”尹无双心中欢喜甜蜜,依言一口吃了。抱住江诚吻了一口,道:“贼男人,你可真好。”江诚失笑道:“这便好了,我以后会待你更好的!”二人蜜语了几句后,便来收拾地上的钱物。突听尹无双道:“贼男人,那个银牌牌呢?”江诚仔细一看,那个自胖男孩儿身上抢得的银制平安牌竟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他惊奇道:“这……这怎么没有了,我记得放在这里的。”尹无双打开小布包,瞧墨玉指环和一堆铜钱都在那里,道:“奇怪……怎么就那个不见了……”江诚道:“鬼拿去了不成。”尹无双道:“贼男人,刚刚有什么人来过没有!”江诚道:“没有!只有那个小弟兄来过,给我们送肉馒头。”
  尹无双觉得事情蹊跷,道:“他一走,这东西便不见了么!”江诚道:“不知道,我刚刚给你洗衣裳,东西就放在脚边上的。”尹无双道:“适才发生了什么,你仔细想想,或是什么野兽狗儿来了。”江诚道:“没有,刚刚未有什么事,什么狗儿鸟儿都无。”尹无双疑惑道:“那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活见鬼了!”忽地想到一事,道:“对了,那个馒头怎么掉到地上的!”江诚答道:“那小弟兄一不小心弄到的地上,我也没有接好。”尹无双道:“然后你们一起捡地上的馒头?”江诚道:“对!他还摔了一跤!”尹无双暗暗猜得了七八分,道:“八成是他偷走的,他送馒头给我们是假,偷东西才是真。”江诚虽亦猜到了可能是那个瘦男孩儿,却是不敢相信,道:“不……不能吧!”尹无双回想一番,更加肯定,道:“除了他,没有别人!你想想,他若不是想偷那块牌牌,做什么来问我们去哪,又做什么这么急来给我们送馒头,还正好在我洗澡的时候!”
  江诚道:“这也不一定,我们再仔细找找吧。”尹无双道:“不用找了,这地方一眼看得明白,必定是他偷的不错!”心念一转,不由得暗叫一声“好险”,幸而这次丢得是个不打紧的物什,若丢得是墨玉指环,可就不得了了!她抓起江诚的一条胳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瞪他道:“你个死人!别人偷你东西你都不晓得!要是他把这指环偷了,我怎么跟我爹娘交代!”江诚方要呼痛,一听此言,不禁打了个激灵,道:“我……我该死……我该死……贼婆娘……贼婆娘,对不住,是我大意了!贼婆娘你别怪我,我下次再不会了!”尹无双见他神情惶恐,暗责自己说重了话,赶紧抱住他说道:“不怪你!不怪你!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江诚道:“我下次一定小心,你放心,绝不会再出差错了!”尹无双抚抚他的背,吻他一口,柔声道:“不妨不妨,下次小心便是了!”她心下暗想:“若是他真丢了指环,那可怎么办……哎!丢便丢了!他是我老公,我岂能跟他反目不成!”
  江诚道:“贼婆娘,我们且把钱收了,去找吃的吧。”尹无双道:“嗯,先找些吃的东西,再去找那个小子。”江诚道:“不用找他了吧,那个牌牌怕也不值多少钱,我们不要罢了!”尹无双道:“不成,那个东西是其次,我们不能被这么糊弄,非得找他问个明白。”她语气坚决,江诚只好依她,道:“那好吧……只是你别打他了,好赖看在那几个肉馒头的份上。”尹无双没好气道:“你担心什么,我会打死他么!就是要问清楚事情!他要老实,便不打他。”二人于是把钱收好,下到河里。尹无双先去抓鱼,江诚洗了个澡后,便同她一起。二人今日运道不佳,抓了一两个时辰,才抓得三四条鱼。二人烤了鱼吃,又去寻觅其他食物,夜半时回村庄歇息。睡至翌日下午,尹无双叫醒江诚,要他同自己去找昨天那个瘦男孩儿。江诚无奈随她前去。二人奔往村外昨天遇到的地方,并不见那瘦男孩儿。旋在村内游走,四处找寻。转了半个时辰,那瘦男孩儿未找着,昨天那个胖男孩儿却是看到了。二人怕那胖男孩儿报复,急急远离,出村觅食去了。
  尹无双不肯罢休,第二天继续找那个瘦男孩儿。奔了几个孩童们玩耍之处,均未找到那瘦男孩儿。她本欲先去觅食,明日再来寻找,不料恰好在村庄口撞见。那瘦男孩儿脸上破了两块皮,甚易辨认。尹无双瞧没有大人,即与江诚大步走向那瘦男孩儿,至他身前,她道:“喂!我们问你个事!”那瘦男孩儿见二人走来,就知事情不妙,他忖度不能跑脱,索性硬着头皮应对。微微颤声道:“什么……问吧!”尹无双了当的道:“前日,那个牌牌是不是你偷去的!”瘦男孩儿沉吟半晌,终是点头承认道:“是……是我……你们要不打我一顿吧,别……别打伤了!”
  江诚心下为难:“若是贼婆娘要我打他,可怎么办……嗯,我且做个样子,她也不会怪我。”尹无双环抱双臂,道:“你为什么要偷那个,说,说明白我便不打你。”她原无打人之意,只想问个明白,那瘦男孩儿好好回答,自是不会打他。那瘦男孩儿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我实话告诉你们便是了,实则我也是没有法子。”尹无双道:“你赶快说,那天你该不是想偷他的东西,才被他打的吧?”那瘦男孩儿摇头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前天是我和我姑娘的女儿出来玩,那混账看我们好欺侮,要戏耍我妹妹,我没法子,就和他放对了。”尹无双道:“那你做什么偷他的那个鬼牌牌,那东西很值钱么?”那瘦男孩儿道:“那是银子打的,值得些钱,我爹爹欠了钱,我要给他还钱……”他遂把事情的因由道出,原来他叫任小五,家境较穷,去年年底,他生了一场病,家中为他治病,钱财不支,便去一位邻舍家借了一贯多钱。那户人家姓董,家中有个男孩儿,名叫董贵,乃是任小五最最要好的朋友玩伴。任家本是打算今年二三月份还债,可因为钱财困难,一拖再拖,至今日仍未还上。董贵父亲按耐不住,来找他父亲讨要。他父亲性子急躁,且带三分痞气,听不得人指责。双方一个要债,一个拖延不还,言语冲撞,大吵了一架。董贵父亲大怒,言道两家绝往。他父亲气愤之下,更不和言,任凭两家决裂。董贵父亲回到家,立马就要儿子董贵和任家断绝往来。董贵不敢违抗父亲,自此不再和任小五玩耍。任小五得知原因,便去责问父亲,要求还债和董家修好。但任家并无余财,若要还债,则难以生活。他父亲自不肯还债修好,训斥了任小五一顿,要他以后不和董贵玩耍。
  任小五哭闹无果,由是打算自己设法弄钱,还给董家。他知道金银玉佩饰品值钱,原是想偷过路客人,拿去卖钱。可事情凑巧,前日尹无双揍那胖男孩儿,夺得一块银子打的平安牌。任小五在旁见了,即生偷窃之心。他追上询问二人去向,闻得尹无双要去洗澡,心意更定。他偷人东西,心里颇是歉疚,故而疾奔回村庄买了几个肉馒头,算是给江尹二人的补偿。那时江诚没有防范,任小五急智使了个障眼办法,将东西偷走。他的行动举止虽多有疑点,江尹二人却半分未觉,直到尹无双上岸,才发现那银牌不见了。任小五偷得银牌,一刻不误,飞跑回村,至一个熟铁匠那里,以一贯零六百三十文钱贱卖了。跟着拿钱奔去董贵家,还予董贵父亲,恳求能与董贵复好。董贵父亲收了本利,十分高兴,自是答应他的恳求,且言谈之间还有与他父亲和好之愿。不过此事任小五倒未告诉父母,自己与董家和好便了。他顺利与挚友复好,心下大是宽慰高兴,一改数日忧愁,睡觉都露笑颜。尹无双找他麻烦,他亦不逃,被打一顿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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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尹二人听任小五说完,均心生赞佩,尹无双道:“你做得好,做得好!”任小五笑道:“你不打我便好了。”尹无双鄙夷任小五父亲赖账不还,说道:“你那爹爹,也真是不要脸,欠别人钱不还,还累得你去偷东西还债!”任小五叹道:“我爹这个脾性忒是讨厌,他若是好好说,董叔叔不会逼他,偏偏他脾气臭,说他一句,他要还三句,没有理也要争些理,死都不肯认错。”尹无双愈想愈觉气恼,道:“你爹在哪,带我去找他,姑奶奶要骂他一通!”任小五惊道:“你去骂我爹?做什么骂他!他其实也是没法子,一些人欠我家的钱也没有还,别骂他了,别骂他。”尹无双道:“你爹赖账不还,便是该骂!你带我去,我非骂他一通。”任小五犯难道:“这……我带你去骂他,他岂不要打我!而且你去骂他,他不要打你么!”尹无双道:“那这样,你带我去找他,然后你离开,我去骂他,不让他看见你。”任小五沉吟道:“这……这还是不好……”江诚劝道:“罢了吧,骂他又无什么益处,不是找不自在么!”尹无双使个眼色,让江诚不要多话。对任小五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要不带,我便跟着你,看你回家不回家!”催促数语,才迫得任小五带路去找他父亲。
  此时乃是黄昏,村民们多半在生火做饭。任小五领江尹二人到自家篱笆院外,见屋顶冒着炊烟,道:“我爹现下在那烧饭,大姐你……等一等吧,我家会在院里开饭的,你那时再来吧!”尹无双道:“你还怕我把饭骂糊了么!你先进去吧,我等你们!”任小五便即回家去了。江诚低声问道:“贼婆娘,干什么非骂他爹不可?”尹无双道:“我好恨这些人,赖钱赖东西不还!以前在山寨子里,我哥哥常被别人借钱,借了又不还,故意欺负我们,而今遇上这种人,我定要骂骂解恨!”昔日她与兄长在铜城山时,无倚无靠,总被人占便宜。她心里愤恨,如非兄长劝说,决忍不了。今遇上这等事,她心中恨恶,就要痛斥。江诚抬眼望望天色,道:“快晚上了,贼婆娘,你若要我陪你,我就在这陪你,你如不用我陪,我就先去庄外头弄食物。”尹无双抓着他的手,道:“贼男人,你且陪陪我,你若不在,我心里还真有些怕!”江诚笑道:“成!我在这里陪你一起骂他!一会儿若是他打我们,我就护着你。”尹无双嗔道:“又来哄我开心了,我要你护么!”江诚道:“你是我老婆,我不护你,难道去护别人?”尹无双道:“这倒是。不过我也不要你护,你只要不抛下我自己跑便成了。”江诚道:“你老说我要丢下你,我真恨不得拿条铁链把我俩永远绑在一块儿,看你还说不说!”尹无双掩面娇笑,道:“亏你说得出,你来绑啊,我巴不得那样!”
  二人说笑了片刻,任小五家便有人从屋内出来,在篱笆院里的石头桌上摆放晚饭。又过一会儿,一个中年大汉走出屋子,于石头桌旁坐下。尹无双道其必是任小五的父亲,拉着江诚向其走去,步至院外,冲其喝道:“姓任的!不要脸的×××,欠钱不还,你活该饿死!”那大汉猛地扭头看向二人,霍然站起了身。尹无双毫不畏惧,双眼瞪着那大汉,骂道:“你朋友借钱给你,乃是好意,你若与他无关,他岂会借你!你个贼乌龟,赖账不还的……”
  那汉子欲出言辩驳,尹无双却不停顿,语如连珠的骂道:“你说还不起,其实你有钱,就是不想还!你若想还,绝对能还上!别人不还给你,你就死赖不还,你和欠你钱的人一般,都是混账××××!你朋友好意借钱予你,你却辜负了,你活该无人帮助!你自己挣不着钱,便想去占别人的,你这种人死不要脸,不知羞耻,该肠穿肚烂,天打雷劈!”那大汉站立不动,脸色阵青阵白。尹无双接着骂道:“你见别人善良好相与,就想赖别人的钱,你这种人,该活活……”那大汉的妻子回过了神来,蹦跳喝道:“哪里来的野种!哪里来的!给我滚!轮不到你们管!”江诚见他们两人奔来,赶紧拉着尹无双的手逃走。二人急急跑过几排房屋,瞧无人追来,便驻了脚步。尹无双娇笑道:“哈哈!骂的好痛快啊!”江诚苦笑道:“贼婆娘,你是痛快了!我可是吓得提心吊胆,生怕他拿刀跑来砍你!”尹无双抱着江诚的脑袋,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两口,嫣然笑道:“好贼男人!好贼男人!”江诚回吻她几口,道:“贼婆娘,我饿了,我们快去找东西吃吧!”二人随即出村,抓鱼捕猎,烧烤果腹。
  二人皆不懂男女之事,也无人点拨告知。彼此虽然熟悉对方身体,却并未圆房。互相亲密,仅是搂抱亲吻之类。八月天气转凉,二人改作白昼觅食,夜晚休息。一天尹无双在村内闲逛,发现有个说故事的老者,她听了一阵,觉得很是有趣,此后常去那里偷听,有时更拉江诚前去。那老者乃是外地人,游行至此,驻下来给村民们说说故事,挣一口饭吃。那老者自称了解古、今历史大事,知晓江湖、朝野奇闻。说起故事来,远的能说尧舜禹汤,近的能说辽宋金齐。词句顺溜,抑扬顿挫,眉飞色舞,说得甚是动听。每次开讲,多则数十上百人,少则十数人,无一次冷场。
  一天下午,尹无双闻得那老者讲人在酒后、或睡梦中会说心底的真话。当天夜晚便趁江诚睡着,低声唤他道:“哎!哎!你喜欢贼婆娘不!”江诚轻哼两声,睁眼醒了过来,他意识到尹无双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应道:“喜欢,喜欢。”黑夜无光,尹无双瞧不见他眼睛睁开,一时以为他正说着真话,又问:“有多喜欢?讨厌他不?”江诚道:“喜欢!喜欢极了!一点儿不讨厌!”尹无双道:“可嫌她长得丑?”江诚道:“不丑,比仙女还漂亮!”尹无双伸手推了他一下,笑骂道:“你个死鬼!你醒了啊!”江诚笑道:“贼婆娘,你好贼啊,半夜里来问我,想让我说梦话么!”尹无双嗔道:“你坏死了,醒了也不说!”爬到他身上,俯头咬他的嘴唇:“老娘咬死你!”江诚还咬她几口,捏她的胸脯,道:“你还老娘,你多大呀!”尹无双道:“比你大便是老娘!”二人玩闹了一阵后,尹无双抱着他道:“贼男人,说实话,我生得丑么?”江诚道:“不丑,贼婆娘你别老想这个,颇是惹烦!”尹无双道:“唉!我见不少年轻娘子都比我漂亮,心里难受。”她肤色较黄,又不抹脂粉装扮,自是不及那些爱打扮的少女漂亮美丽。每每闲之无事,常为此烦忧。江诚道:“你年龄还幼,等长得大了,就会好看些了,再打扮打扮,穿个花衣裳,定会漂亮,比她们都漂亮!”尹无双想想也是,道:“你说得倒是,等我长大了,再好好打扮。”江诚道:“等我们长大了,有了钱,我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衣裳,还有金钗,金首饰。”尹无双芳心窃喜,嗔道:“哎呀!你就会哄我!”蜜语几句,拥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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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数日后的下午,尹无双去听故事。那老者讲完了几个小故事,开始讲二十年前的宋金之战,只听其说道:“绍兴七年,岳家军北上伐齐。那齐主刘豫贪财好色,昏庸无能,除了欺负穷苦百姓之外,没有一点本事!噢!对了,还有讨好大金国,给金人磕头谢恩的本事!”底下的十几名老幼听众登时哈哈大笑。那老者语调一变:“这样的人,哪里打得过岳大帅?岳大帅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而那刘豫呢,顶多也就是个瘟鬼。这个刘瘟鬼打不过岳大帅,就去求他的金人老子,他的金人老子就给他派了几个大将,帮他守着河南。这次岳大帅北伐,刘瘟鬼急忙就去请援,可那几个大将哪那么容易就帮他?他得送厚礼!这刘瘟鬼年年送礼,送完了老子送叔叔,搜刮的钱财,送出去了老大一笔!他儿子刘麟见他又要送厚礼出去,舍不得钱财,便来阻止,道:‘父亲勿虑,孩儿手下有数万精兵,足可抵御那岳鹏举,不必求于金人。’原来这刘小瘟鬼常替父亲带兵,手底下将领士兵,那也不是纸扎的。刘瘟鬼一听,问道:‘孩儿可有把握?’刘小瘟鬼回答:‘孩儿必取那岳鹏举项上人头,来给父亲观看!’”那老者说到这,吐了一口唾沫,道:“刘小瘟鬼大言不惭,他算得什么,他的军队和岳家军交战,那就是烂泥碰精铁呀!且说那刘麟点了五万精兵,加上部将李成、唐文彬的两万兵马,往南去迎战岳家军……
  “……就只一战,岳家军神威一振,打得刘小瘟鬼屁滚尿流,齐军溃不成军,兵卒逃散,好像一筐打烂的鸡蛋!乱军中,刘麟和李成各自负伤逃遁,退回去整军。岳大帅乘胜率军北进,连下唐、邓、均三州。刘小瘟鬼第一次对上岳家军,败得一塌涂地!嘿嘿!须得知道,岳鹏举岳大帅可是天神降凡,专克瘟鬼煞神,刘小瘟鬼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老者喝了一口水,道:“开封府的刘瘟鬼得知儿子大败而回,损兵折将,气得是捶胸顿足!他连忙备礼,给金人送去,请求出兵相助。刚才咱们说,金人给刘瘟鬼派了几个大将,助他守卫河南,这几个大将本事怎样?这几个大将可非等闲之辈,头一个,名叫萧兰,因生得奇丑,且盲一只眼,便被人称作‘独目丑狼’。这人武艺超群,手能揉捏生铁,臂粗如桶,腰大十围,有万夫不当之勇!第二个,乃是这萧兰的泰山,名叫完颜齐,为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第三个,之前讲过,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谢阿里!第四个,是四太子完颜兀术的女婿,夏金乌!刘瘟鬼要请这四个人,礼送得可不轻,每个人是金锭珠宝一箱,白银五箱,钱十万贯。另送给完颜齐美女五名,谢阿里送一个十分珍稀的百年灵芝。萧兰、夏金乌各送一条绣金腰带。你道刘瘟鬼为什么不给他们三人送美女?那谢阿里年岁已老,经不起耗,所以送个药材,补上一补!那萧兰、夏金乌都是娶得金国宗室女子,都是靠女人发迹升官,若是给他们送女人,那两个宗室女岂能答应?大伙说是不是!
  “且说这四将收了礼物,便不怠慢,立即整兵拒敌。那萧兰驻兵汝州,离得最近,最先与岳家军交战。岳家军兵分三路,中间这路,兵进汝州,主将不是别人,便是威名赫赫的杨崇仁!这杨崇仁我们说过,可非一般的将领,乃是堂堂兴汉派的掌门,武功高超,本领非凡,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一位英雄!谁人提起,都得翘一翘大拇指,说一声:真英雄!他眼亮如星,眉分八彩,容貌俊伟,威风凛凛,乃是个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和岳家军中的美人军师钟芷素,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钟芷素也曾说过,她足智多谋,美艳绝伦,辅佐岳大帅抗金,虽无阵上杀敌的勇力,却是丝毫不比那些虎将逊色。且说杨崇仁为主将,钟芷素为军师,带桂良、盖胜两个副将,引中路岳家军三万兵马,向汝州逼近。汝州的金将萧兰与妻子完颜英商议,设下计谋,迎击岳家军……
  “……这一战金军中计,大败亏输,折了上万兵马。杨崇仁率军趁虚而入,一举拿下汝州城。萧兰闻得城池陷落,恼怒不已,直恨不得一刀把杨崇仁劈成八掰。完颜英又惊又骇,道:‘夫君,我们快退往鲁山县城,等待我父亲的援兵,再来报仇!’萧兰道:‘不!我有破敌之法,此去必胜!’要说这个萧兰平日里无智无谋,关键时刻,竟思得了一个战胜之法。他将残部聚拢,一支兵马,复往岳家军的大寨杀去。此时岳家军已然破敌取城,大寨中没有防备,杨崇仁又在汝州城内,萧兰率军突然杀回,直叫岳家军措手不及……
  “……乱军之中,桂良为萧兰一刀斩杀,军师钟芷素也被完颜英擒住。萧兰怕杨崇仁杀来,不敢久战,率军退往北边的鲁山城里,遣人日夜不停地向完颜齐、夏金乌、谢阿里求援。却说汝州城内,杨崇仁得知情况,大大吃了一惊。须知钟芷素是杨崇仁的红颜知己,她被金兵掳走,他怎能不急!可萧兰已然去远,非片刻能追上,杨崇仁强自镇静,先写一个文书,给大帅岳鹏举送去,报告这里情形。而后收敛阵亡将士尸体,安顿伤者。整顿兵马,第二天清晨率军北进,直趋鲁山县城……
  “……钟芷素被金军抓获,本想绝食自尽,但又不舍得爱郎杨崇仁。那萧兰常年被妻子管制,见到钟军师这等才貌双绝的女子,便生了强占之心。完颜英发觉,及时阻止,打了萧兰一个耳括子,狠狠地骂了他一通。萧兰羞怒难抑,见得一个士兵松懈,便拿来泄愤,砍了脑袋示众。结果惹得全军惊恐,怨声载道。完颜英也觉气恼,再去训骂了他一通,萧兰暗暗怨恨。他夫妻之事且不提,再说钟军师虎口脱险,惊吓的瑟瑟发抖,哭泣不止。可怜她一个弱女子,被如狼似虎的金军抓住,若失了贞节,还怎么面对爱郎?她立定心志,倘金人再来用强,便设法自绝……
  “……不多久,杨崇仁引兵到鲁山城下,要萧兰出战。萧兰完颜英收拢兵马,要固守城池,等待援军。但这鲁山是个小城,城防简陋,金军兵少,且士气低落,如何能守得住?萧兰完颜英商议一番,于是命人把钟芷素缚起,置于城头,以此恐吓杨崇仁,要他退兵。”低下有人呸道:“这法子忒也无耻了!”尹无双心中亦骂道:“这萧兰真××是个废物,一个大男人,竟拿一个弱女子来护身!”那老者道:“嘿嘿,交兵打仗那可是国家大事,这办法手段纵是低劣,却也怪不得!”话声一顿,接着说道:“此法倒是有用,那杨崇仁果真不敢攻城,只把城池围起,不让金兵逃脱。钟军师见金人拿自己来威胁杨崇仁,便不饮不食,要饿死自己。萧兰完颜英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等待援兵……
  “……等了两日,援军仍然未到,而钟芷素却快要饿死。那萧兰心知钟芷素若死,杨崇仁非杀自己不可,心念一转,竟有了投降的念头。原来他饱受妻子完颜英的管制斥责,早已心生怨恨,只是为了官位名利,始终压着。近来完颜英对他打骂,使他忍无可忍,由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完颜英,救下钟芷素,归顺岳家军。当天晚上,萧兰布好下了药的晚饭,诱妻子吃了,待完颜英昏厥后,萧兰又设计杀了她的一干亲信。随后萧兰将完颜英弄醒,将之折磨而死,尸体大卸八块。萧兰夺了全部兵权,便命人放下钟芷素,打开城门,他带着钟芷素和完颜英的头颅,出城去向杨崇仁请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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