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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神箭》传统武侠,现连载于幻剑书盟,放出前半章节求品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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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2 19:15: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楼喂度娘了,插楼的兄弟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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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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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9-4-22 19:16:13 | 只看该作者
第一卷 分崩离析

第一章 逃亡
老梁头拄着扫帚站在雪地里,看着积了一尺多厚的雪地,再看看握在扫帚上那双干枯的手,不由得低声自语道:“老了老了,我居然也会触景伤神,嘿嘿,当真是老了。”老梁头名叫梁喜发,在张家做了二十六年管家,今年六十有九,眼看过春节便要进入古稀之年。

“师兄老当益壮,哪来得‘老’字可言?”一个温和淳厚的声音响起,从内院拱门后走出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男人。

梁喜发看到来人,满是褶皱的脸上现出了笑容,笑道:“承师弟吉言,老头子有幸看到云儿出生,便已是三生有幸,此时不过是黄土及颈而已,老亦老矣,又有何惧?”

被称作师弟的中年男人名为张重山,原是江湖上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当年年仅三十的他原本在武林中闯出了若大的名号,却突然销声匿迹,再未出现于武林之中。时至今日,张重山也是五十有六,不日前儿媳刚刚生下了一个男孩,全家人这些天都沉浸在弄孙戏儿的快乐之中。

张重山听到梁喜发提及孙儿,儒雅的面庞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这次儿媳难产,还是多亏师兄你医术精湛,否则云儿又怎能顺利降在这世上。我这做师弟的,感谢师兄还来不及。师兄才是言重了。”

梁喜发微微一愣,忽然淡淡地笑道:“重山,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谢’字了?”老者淡然的眼神中却有着常人难及的深邃。

张重山闻言也是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拉住梁喜发的手,说道:“师兄所言甚是!从我被师父捡回去的那天起,我们便情若兄弟,你照顾了我十一年,替我与秋妹牵线搭桥,又照顾了我家二十六年。这份情义,倒是我刚才的话显得矫情了。”

梁喜发听着张重山的话,心中感慨,眼前这年已五十六岁的老人,确实可算是自己从小一手带大,不论人品武功,都由自己所传所授,明里是师兄弟,实则比亲兄弟还要亲。梁喜发正待张口,他与张重山却都心中一懔,面色骤变。

不下二十人的落地之声,虽然极轻,却还是没有逃过梁喜发与张重山的耳朵。两人对视一眼,已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担忧之意。

张重山眼中担忧一闪即逝,向梁喜发疾道:“该来的总是会来,我们躲了二十六载,却终是躲不过的。”张重山说着看了看前院的方向,沉声道:“前面先由我去看看,这些人来者不善,今日恐怕难以善终。后院老小,无辜家丁就交给你了!若然重山不幸,当年师父以性命相托之事还全望师兄守护下去!”他说罢也不等梁喜发开口,便转身抬步,迈步间竟已闪出了后院。

梁喜发听着张重山的话,不由得一声长叹,自语道:“上下两千三百七十五条人命换来江湖上二十余载的平静,你我已守护了二十六年,只是今日来人那阵势,凭你我真的守得住么?如果是真的,前院那浓重之极的杀气又作何解。嘿嘿,结束便是结束,挣扎总是挣扎,命,还是要挣一挣的。”梁喜发慢慢将大扫帚扛在肩头,摇了摇头,佝偻着腰缓步向后厅走去。

张重山到得前院,发现院中已站了二十五人,这些人高矮胖瘦皆有,呼吸也各自不同,但却都是黑衣蒙面。单从众人呼吸快慢,张重山便已明白,到来之人无一不是硬手。他也不等对方开口,便朗声说道:“不知众位来我这穷乡僻壤的,有何贵干?若是缺了盘缠,在下家中倒也有些余钱。”

“踏空步张重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等来到这里,就是来跟你要那东西的下落。”一个矮胖模样的蒙面人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在空中久久不散,悠悠传了出去。

跟我显功夫么?敌人既已认出自己,张重山也就不再做作,向那矮胖子躬身一礼,“不知九重陀夏丘夏兄说的是什么东西的下落?在下退隐江湖多年,早已不闻武林之事。”

那矮胖子正是九华山上的九重头陀夏丘,他见张重山虽与自己仅在三十年前见过一次,仍从自己的话中听出端倪,不由得一惊,正待说话,却被旁边的瘦高个伸手拦下。

那瘦高个笑道:“笑痴道人,这厢有礼。”说着便向张重山躬身施礼。笑痴弯腰的速度明明慢得如蜗牛一般,却又好似费了极大力气,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他这哪是施礼,较力才是真的。

张重山听到对手自报“笑痴道人”这四个字,已是提起了十分精神,勿见笑痴道人极慢地躬身行礼,急忙同样拱手作揖,向着对方微一躬身。

笑痴身子还未直起,便是猛地一晃。好在夏丘就在旁边,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让笑痴道人当场坐倒。

夏丘自然明白笑痴那瞬间惨白的脸色是怎么回事,不由冲张重山怒道:“姓张的,你下手倒狠!”

张重山却只是笑笑,并没理会夏丘的话。笑痴道人是当年“一剑笑九州”笑贫道人的师弟,剑法上虽然与其师兄相去甚远,但那一份劈空掌力却是着实精湛。刚才那一手暗藏袖中的劈空掌,虽然被自己反震回去,但张重山自己也是一阵气血翻涌。

夏丘与笑贫向来交好,此时见张重山那般淡然一笑,大怒之下便要上前动手,却被笑痴拉住了袖子。

笑痴道人说道:“贫道学艺不精,此间事务只怕已无力援手,还劳夏兄带我离开,莫误了众位大事。”

夏丘原本就是受笑痴之邀才会来到这里,此时听他说要走,本性憨直的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扶着笑痴道人,回身这就要走。

而此时原本木然地站在四周的黑衣人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在笑痴道人的怒叱声中,那白光一闪即逝,夏丘的喉间即突然喷出一道血线,眼见便没了性命。

笑痴身子没了支撑,一跤坐倒,身子还没坐起,便已怒骂道:“白电老鬼,你这混帐东西,竟然杀了我兄弟,你竟敢杀了我兄弟!老道若不是受了内伤,你在我眼里,连根稻草也不算!混蛋东西!今日老道不死,他日你必死于老道掌下!”

张重山正自奇怪为何笑痴要与自己强拼负伤,然后又突然要离开,而白电所做之事,让他大概明白了,那笑痴道人只怕便是因为多少知道了“那东西”可能是什么,才会甘冒大险,负伤以求脱身。难道这事与她有关?正在张重山思考的时候,那道杀了夏丘的白影又一次闪过,这次的目标则是笑痴。

就在笑痴凝神提气,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被人从房顶扔下,如同死尸一般,嘭地拍在白电的眼前。跟着又是一道身影落下,却是轻盈非常。来人正是张重山的发妻,当年人称千手观音的江湖第一美人江燕秋。

那道白影也在黑影落地的同时定在了当地,似乎被那死尸一般的黑影所惊。

“重山,你没事吧?”江燕秋看到丈夫的神情,便知今日之事只怕无法善终,更明白,现在这些人,只怕都是那个女人引来的。江燕秋温柔地拉住张重山的手,笑道:“重山,我会一直伴你左右,无论生死。二十八年前,我这般告诉你,二十八年后,我还是这般心意。”

张重山娇妻在侧,想起两人当年盟誓,不由得心生感动。他深情地看着虽然年过五十,却依然美若天仙的妻子,温柔地笑道:“秋妹说的不错,我们生死同赴。”

张重山说着突然目光电转,直直地盯着远处看来有些颤抖的那个白衣蒙面人,冷声道:“白电火雷,兄弟从不分离,今番却因为某人跑去我家后院偷袭,免不了便要天人永隔。不知白兄是不是要跟内人讨个公道?”张重山话中带刺,白电自然听得出来。

只是,白电心中惊惧远大于悲痛。他知道,自己虽然速度极快,但论及身手实力,弟弟火雷却着实高自己一筹。哪知,火雷此番前去偷袭,想拿到张重山家人为质,没曾想却被这江燕秋反杀身亡。

“想不到,千手观音实力不减当年,想来我兄弟死的不冤。”白电腥红的双眼盯着江燕秋,说出的话便如带着丝丝寒气,让他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退开了几步。

江燕秋此时站在丈夫身旁,眼里早没了旁人,对于白电的话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看着张重山,柔声道:“重山,枫儿和梅儿无恙,管家带他们玩去了。”江燕秋知道自己夫妻二人已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但话间却还是隐去了师兄的真实姓名。

张重山点点头,伸手搂紧了妻子,看向黑衣人群:“看诸位这阵势,今日我夫妻二人只怕无法善终,诸位不妨有话直说。”

白电正要说话,一个身材窈窕的黑衣人却忽然走上两步,娇笑道:“张大侠,我们来此本无争斗之意,只要你交出那东西的下落,我们自然便会离去,不扰你一家人生活。”

张重山在发觉这一众黑衣人来到的时候,便已猜到了他们的目的,此时听到对方所言,不由得失笑道:“我还道你们能出什么样的谎话,没想到是这种根本没用的承诺。”张重山说着右手大袖一拂,劲风飞出,将身前三丈的积雪统统吹散,连带着地上石砖也被生生刮下一层。他看着一众黑衣人,说道:“今日不论我知不知道那什么东西的下落,想来诸位都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不如就此一战,看看各自造化!”

张重山话音方落,江燕秋已电闪而出,素手成掌,直劈白电头顶。白电向来自视轻功无敌,此次前来更是有和号称“踏空步”的张重山一较长短的意思,却没想江燕秋这一击,速度却已经远远超出自己意料。白电大惊之下向后疾退,同时手中长剑刺出,力求逼退江燕秋。

江燕秋见白电身形一动,便知其后招。她在白电长剑刺出时,身形一顿,玉指一收一弹,已将指尖套着的精铁指甲弹出。

眼见江燕秋身形微顿,站在白电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各抱着大占便宜的心态猛扑上来,一使大力鹰爪功,一使熟铜八角锤,各逞阴损招数,均是力求一招制敌。

张重山看在眼中,脚下却未动分毫,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妻子,只是静静地盯着其他的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江燕秋当年身为江湖三大门的诡兵门少主,号称“千手观音”,手上招数变化之快,自是有过人之处,这几十年来与张重山结发同修,功力上更是炉火纯青。她眼见两侧敌人袭,心下冷笑一声,右手以鳞甲护了手心,在砸到的铜锤上顺势一拨;左手则四指轮弹,将数枚铁莲子一一弹出,直指那鹰爪掌心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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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2 19:16:58 | 只看该作者

间不容发地闪过两人攻击,江燕秋身子还没扭正,便已感觉到利器破空的气流直击自己小腹,刚刚借力拨开铜锤的右手顺着力道恰好在腰间环带上一按,身子跟着猛然扭正,数片精铜柳叶镖便从带扣中飞出,直冲着偷袭而来的白电双眼飞去。

白电明白,自己这一剑若是刺的实定可重伤江燕秋,但那几片铜柳叶势必也会贯进自己的脑中,两败俱伤这事儿,他还不想现在便做。于是白电身子向左一拧,闪开了柳叶镖。

江燕秋眨眼间解了三次危难,手下更是丝毫不停,双足沾地的瞬间便又一窜出去,如同快箭般从鹰爪与铜锤间穿过,同时反手连抖了数下手腕,射出数支袖箭。逼开鹰爪的同时,更将三只袖箭生生钉进了使铜锤的黑衣人的腰眼、京门、环跳三穴,入肉极深,那人一声痛呼之后,连一双铜锤也拿捏不住,翻身便倒。白电身形方才拧过,抬眼间却发现两个帮手一退一伤,而江燕秋人却已到了眼前。

白电大惊之下,将手中长剑舞成一团白光,试图逼退江燕秋。哪曾想江燕秋不闪不避,挥手间漫天银光撒出,倒让白电的剑花成了摆设,不得不抽身疾退,以免被钉成筛子。

江燕秋一招得势,后续千变万化的暗器便层出不穷,别说没人愿意帮白电,连想占便宜的,此时也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白电三退之后,已被漫天暗器笼罩了身形,眼看百余根六寸多长的倒齿碎骨钉就要触及皮肉,一阵悠扬的笛声却似乎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几个扭曲间,白电虽然感觉左肩和左踝都已因为过度的动作脱了臼,但身上却只中了两枚钉子。

江燕秋此时已驻足站立,神色间竟似有些恐慌,而那微微颤抖的身子似乎正在努力抵抗着什么。

江燕秋在做什么,白电再清楚不过,因为他此时便已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根本不受控制,明明已经跛了左足,自己却还是提剑挺身,向着江燕秋刺了过去。

“羌笛一鸣千军灭!果然是你这老妖婆!”如同钟鸣般的声音响起,却是张重山一步踏到了妻子身边,挡开白电一剑的同时,以内力将刚才的话朗朗送出。

白电被张重山大袖一带,整个人向一旁歪去,但他也发现,张重山声音一响,那笛声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感立时就弱了下去。

在场所有的人都因为张重山那两句话得以身形一松,但不过顷刻之后,那原本悠扬婉转的笛声忽地拔高,直欲破宵而去,尖锐无比。众人的脑中跟着一阵混乱,刚刚松弛下来的身子也都再次紧绷起来。

张重山手抵在妻子背心,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地渡入江燕秋身体,这才没让妻子如同那些黑衣人一般被笛声所控。

江燕秋担忧地看着丈夫,而张重山自然明白妻子在担心儿子他们是否禁得住这羌老妖的可怕笛声。张重山给了妻子一个安心的微笑,悄声道:“师兄之能,这二十多年来早已臻于化境,想来枫儿他们比你我安全得多。”

江燕秋想到梁喜发那般本事,心下也跟着安定不少。但她随即又紧张起来,因为她明白,若是天阴五护法之首的羌笛在此,那么其他四人,只怕也就在左右,更不要提遍布四处的天阴教众。

张重山锁紧了眉头,盯着那些看来晃晃悠悠,实则危险至极的黑衣人朝自己这边缓缓聚来,慢慢地将手放在了腰间。

“重山,二十八年前,我说过那番话后,你是如何答我的,还记得么?”江燕秋面色忽然一松,跟着竟浮起了红润的笑容。

张重山低头看着娇妻,朗声笑道:“若无地久天长,你我便生死与共。”

江燕秋温婉一笑,与心爱的丈夫紧紧相拥。

江燕秋与张重山方才相拥,那笛声便又是一转,有如哀怨的女子,如泣如诉,直叫人肝肠寸断。而那些受到控制的黑衣人则一反刚才的温吞,各逞兵刃招数,向这夫妻二人扑了上来。

张重山眼中精光亮起,摸在腰间的右手一抽一抖。空中银蛇闪过的同时,只听张重山朗声道:“百里坡大盗周开一,滥杀无辜一百单五人,当死!西域血手头陀,奸淫妇女三百十五人,当死!湘西哭钓叟,杀人无数,当死!江南十里无生昆中生,残害一方,当死!今日你们这些巨盗奸贼都汇在这一处,倒省了我的力气!”

张重山嘴上越念越快,空中那一抹明亮的银蛇也越闪越快,有江燕秋那几乎无穷无尽的暗器挡住其它三面,张重山几乎每说一句,便会有一名黑衣人倒地不起。直到剩余的五名黑衣人因为笛声又一次转变得低沉萧瑟而退开,院落之中除了因为伤重难起的笑痴道人,只剩下那五名黑衣人尚且能动。

眼见敌人数量渐少,张重山心头方才觉得有了更多的希望,却忽然发觉,地上那些原本已经应该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却一个个又“站”了起来,不顾手断脚折,如同木偶一般直愣愣地站起,然后拖着身体,又一次向张重山夫妇扑来。

一次又一次,张重山击倒的对手又站起来,直到那副身体已经完全没了支撑,却还在地上扭动着,爬行着,便如无知的僵尸,全力以赴,只为了血,为了杀戮。张重山被逼到极处,不得不下重手,削去敌人四肢,斩去他们的头颅,才能真正制止对手再一次站起来。

这一切,都是那笛声的缘故。张重山与江燕秋都再明白不过,但实事却依然按着对手的安排进行,两人的体力真气都被严重地消耗着。

江燕秋轻轻靠在了丈夫背后,明显地感觉到了丈夫因为大量出汗造成的闷热。这一番剧斗下来,张重山已被迫将云天剑法使了整整一遍。原本对付这些敌人,还不至让张重山全力使出师传绝学,但那笛声如同附骨之蛆,一遍遍“重生”的尸体,令张重山不得不尽了全力,将直到五年前才真正练成的绝学使出,勿求将敌人斩杀粉碎,断其再起之可能。

苦战近一个时辰,终于将团团围上的对手们斩得七七八八,剩下几具依然完整的尸体,也终于随着笛声消失颓然倒地。张重山知道虽然暂时无恙,但更大的危险必在其后。

云天剑法已经用出,云裳剑也露了白,羌笛那老妖婆只怕马上就要露面。但是,此时的自己,手却已然有些发抖。张重山用力握紧了手中那柄薄若蝉翼的细长软剑。他明白,这种时候,自己决不能露出哪怕一丝的疲惫之相。

“张重山,张大侠。只怕刚才你那潇洒至极的一剑制敌,在我这没完没了的人尸军团面前,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呢?”随着那娇俏却充满着阴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张重山夫妇这才发现,原来之间说过话的那个黑衣女人,手中正拿着一支精铁长笛,斜靠在大门上,看着自己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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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重山明白,这人必是那号称百年不老的羌笛老妖婆,而她所说的话,也是句句中的。张重山刚才集中全力,使出师传绝学云天剑法,借着妻子相助,反反复复硬是将眼前这二十多个倒下却又站起的敌人放倒十余轮,其内力损耗之剧,精神疲劳之重,都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羌笛闲庭信步般朝张重山夫妇走来,若不是这一片肃杀的气氛,倒似是在游玩一般。

张重山手中云裳剑一抬,直指着走来的羌笛,冷笑道:“老妖婆,虽然你那曲子不堪入耳,但若说你这般闲庭信步不是装的,张重山决然不信。”

江燕秋夫唱妇随地接道:“不错,都快百岁的老妖怪了,疲累就疲累,何苦还装作双十的女子,如此做作难看。”

羌笛听在耳中,脸上却是笑缅如花,“二位还有这般气力从嘴上占便宜,倒是我的荣幸,否则打起来用不了几招就赢,着实无趣得紧。至于小女子体力如何,不如张大侠亲自来试试如何!?”她说完媚笑一声,也不等张重山夫妇开口,手中精铁长笛一晃,人已化作一团黑影,扑向了张重山夫妇。

张重山撤步含腰,借地发力,一招藏云剑使出,正对应了羌笛那幻影般的身法。两人闪闪烁烁,羌笛一时间竟也未能抢进张重山身前七尺。江燕秋知道丈夫已是强弩之末,抓紧张重山给自己腾出的短暂空隙,从身上取出数个零件,眨眼间便组出一件像弩一般,却又比平常的弩多了数道奇异零件的武器——千军弩。

张重山藏云剑忽尔递出,令得羌笛被迫退了两步,也就趁着这两步之机,张重山向侧边猛一闪身,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江燕秋举弩便射,在特制的弩弦激发下,弩箭裹着风势,激射而出。

羌笛见张重山居然拼着体力耗尽冲上来跟自己硬拼,便觉得多半藏在他身后的江燕秋有什么厉害的保命手段要使。此时见了飞来的弩箭,羌笛自然不敢怠慢。她力灌双足,骤然发力,让自己身后飞出,正好顺着弩箭飞行的方向。

江燕秋见羌笛艺高人胆大,竟然选择看来最是危险的顺弩箭而行的方式,心下微感佩服,但同时嘴边却是挂一了一丝胜利的笑容。江燕秋原本托着弩的手忽然轻点了弩身一下,那弩箭便在这一点之后,突然爆开,变成了无数极细的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羌笛。

羌笛并不能看到江燕秋手上动作,但她却发觉了那弩箭之后丝丝发亮的东西。心头预感不妙的同时,羌笛已止步反身,正对着弩箭便冲了上去,在弩箭爆开的瞬间躲到了箭身后的轴线上。

虽然中了十余针,但好歹算是躲过一劫,羌笛顾不上浑身的冷汗与细针入肉之痛,便急忙再次向前扑出,同时急吹手中精铁长笛。而江燕秋也已再次张弩发射,力求至羌笛于死地。

好一阵扑扑乱响之后,五个黑衣人倒下的同时,脸上略带失望的张重山与江燕秋已经与双眼充满着愤怒的羌笛再次厮杀起来。

此时羌笛已然怒极,手中铁笛用作点穴锥,专以灵动迅捷的手法穿梭于张重山与江燕秋之间,与他们缠斗。无论张江二人如何出招,羌笛都死死缠在二人身侧。一来羌笛实在是怕了那比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还难预测的千钧弩,二来她也是抱着找机会生擒二人的心思,怕自己离得远了阻不了这两人自尽。

而张重山夫妇又何尝不知这羌老妖的心思,张重山使开了云天剑法,江燕秋则用出浑身暗器,几乎只攻不守,旦求毙敌于此,甚至是同归于尽。

不知是那羌笛身上穿了宝甲,还是练成了什么奇门外功,自千军弩之后,有数次江燕秋手中暗器已然结结实实地打在羌笛的身上,对手却似浑然不觉,若非张重山云天剑法奥妙非常,因此发愣的江燕秋早已死在羌笛手中铁笛之下。

而张重山此时也已发觉,那羌笛似乎有着金刚不坏之体,若非自己手中云裳剑刺到,她甚至都不太躲避妻子的暗器,而且还一味四下游走缠斗,摆明了是要消耗自己与妻子的体力。

我倒看看你练得什么功夫!张重山心知若是不探明敌人深浅,早晚还会因为不合常理的事情导致自己这边失误受伤,当下忽地收剑,左手一掌拍出,却是一副要和羌笛力拼掌力的架式,而江燕秋也发觉了丈夫想法,身子一让,自侧面封去了羌笛的退路。

羌笛冷冷一笑,叱道:“你们想看,便让你们绝望好了。”她说着便一掌拍出,即不躲张重山的手掌,亦未理会江燕秋打来的十余件暗器。

梁喜发抱着自己的干孙张云,随着张枫与李霜梅夫妇和两个杂役在地道中迅速地前行。没有人开口询问,甚至没人说过话,所有人都在梁喜发那一句“快离开此地”之后,紧张而有序地行动着。这是二十几年来,张家每个月都要演练的事,如今已然成真。虽然张枫想知道父母的状况,却更明白自己眼下能随着梁伯逃离,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帮助。

“小七,前面多远有出口?”一直沉默着的梁喜发忽然开口,声音却没在这空洞的隧道里产生任何的回音,只是平稳地传进字小七的耳朵。

被叫作小七的杂役应道:“还有大概三十丈就到,不过这个出口离家不远,老爷说过,这是是用作潜回时的入口。咱们真的要从这个出口出去吗?”

梁喜发略一沉吟,断然道:“我们从前面出去!快走!”众人见梁喜发如此坚决,自然也无异议,急忙加快了步子,向着出口奔去。

梁喜发此时只觉得背后发凉,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就要发生。

就在打头的小七摸到出口遮板的时候,几时闷雷般的巨响从地道的四周传来。地道随之剧烈震动,墙壁上立时便扯出老大的口子。若非梁喜发瞬息间在众人身边穿了个来回将无数碎石与土块一一弹开,只怕现下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人。

梁喜发低吼一声“快出去!”,说罢内力运至四肢,硬是以绝世之力将前面四人托起,脚下连踢数块碎石,生生打破了地道出口的挡板,同时又以碎石作暗器开路,这才疾速冲出了洞口。

托着四人冲出,梁喜发几乎在出洞的同时已做好了应知准备,他明白,自己一行人已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而事实也正如梁喜发所想,除了离自己四丈左右站了东南西北的四人,另有黑压压的千余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强弩,远远地围着。

“天阴五法,到了四位,怎么,羌笛她不想跟老头子我算算当年胡萧被杀之仇么?”梁喜发嘴上说得轻松,但心下却深知,那已不弱于天阴教阴阳二使的老妖婆,只怕此时正与师弟夫妇拼命。

就近围着梁喜发一行中,骨瘦如柴,身形如猴的蒙面人上前两步,一把扯下面上黑纱,冲着梁喜发抱拳笑道:“前辈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啊。云天剑客,果然名不虚传。”他话说罢,其余三人也都扯下了面上黑纱,露出本来面目。

张枫等人已经从刚才爆炸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看着塌陷的地道,都是心有余悸,真到那瘦猴子开口,这才注意到自己基本上算是才脱虎口,又进狼窝。

“梁伯,他们便是那天阴教的护法吗?”张枫心志远较妻子坚定,他虽惊却不慌,看向梁喜发的同时,开口相询。

梁喜发知道张枫随了张重山那儒雅温和的样貌,却是继承了其母江燕秋的性格,端是坚强勇敢。见他并不害怕,笑道:“枫儿放心,几个毛贼,来送死的。”

张枫知道梁喜发这话里真假各半,毕竟就算自己见识过梁喜发那直如仙人一般神奇的武学造诣,也明白好汉敌不过人多的道理,这黑压压一大片人,是否能逃出升天,实是难以预料。

张枫心思电转,脸上却是配合着梁喜发笑道:“怪不得,爹爹还说,今儿个云天派就会过来看我们,这些毛贼倒真会挑时候,正好让云天派要来的师兄师姐们打上一顿活活筋骨,让他们过过手瘾,也好让我再开开眼界。”
梁喜发一笑,将张云放在了已经站到张枫身边的李霜梅手中,又叫过小七和六子,给他们一人一柄钢刀,这才转身冲着那瘦猴说道:“给他们一条生路,老头子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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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却摇了摇头,笑道:“前辈说笑了,我们不是来与前辈为难的,只要前辈说出那东西的下落,或是将那小不点交给我,那么几位的安全,以后天阴教上下都将竭力护得周全。至于张少爷口中那不知真假的消息,嘿嘿,便是云天一派当真来了,我天阴教也并不见得便怕了他们。”

梁喜发听罢,嘿嘿一笑,说道:“不错不错,若是当真得了你们天阴教的保护,那我们还真是会……”梁喜发忽然拖长了声音,会字话音未落,人已扑向那瘦猴子。

瘦猴子心下冷笑,脚底用力,踩动了机关,几扇巨大的铁架四下竖起,眼见便要将梁喜发等人困在其中。

梁喜发神情淡然,依然扑向那瘦猴,到得迎面而起的铁架前也是丝毫不见减速。呛啷啷几声响,瘦猴已然闪身躲开,而原本应该挡住梁喜发的巨大铁架也已成了一地碎块。梁喜发站在原本是瘦猴所站的位置,直腰挺背,如同山岳一般地站立着,环视四方,脸上那份傲然,谁又能想象他之前还是那个佝腰驼背的垂垂老者。

瘦猴虽然惊出一身冷汗,却依然笑道:“前辈好功夫,但不知道张家少爷少奶奶有多少本事?”他说着双手一拍,掌声响起的同时,从张枫所在地下冒出了数个黑衣人,挥着短刀铁铲便往几人头顶砸去。

梁喜发看在眼中,却不为所动,依然紧紧盯着那四个离自己最近的人。而片刻之后,瘦猴看着被那两个看似杂役的人杀得一个不剩的尸体堆,眼神中终于第一次透出了惊讶。

瘦猴笑道:“原来如此,张家枫少学究天人,却不懂武学,倒是两个杂役,只怕随便上江湖上走动走动,便都要成了威震一方的存在。刚才在那地道里,两位那东倒西歪的样子,装得倒像常人无二。” 他虽然仍旧笑着说话,但即不去看他的表情,梁喜发也能听出那瘦猴心中的恼怒和吃惊。

梁喜发此时才开口道:“小七,六子,守一盏茶的时间,我须得开条道出来,要辛苦你们了。”这两个杂役虽然并未拜梁喜发为师,但在他看来,实与师徒一样,自己一身本事,按两人天资都已悉心相授,二十年调教,这二人一身本事,早不在任何江湖豪侠之下。此时要他们在这乱阵之中死守,虽然仍是九死一生,梁喜发的话中却透着完全的信任。

小七和六子两人脸上笑呵呵的,丝毫不见害怕的样子,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梁伯,若是此次我们兄弟有幸活命,你要答应,收我们做弟子。”

两人说完,小七又笑着接道:“六子是大师兄,我是二师弟,将来让小云做您的关门弟子,就是我们小师弟!”

瘦猴看在眼里,忽尔攥了攥拳头,沉声道:“杀!”

梁喜发当然听得到那个字,而他也随着这个“杀”字再次挥掌攻出。

笑痴道人眼看着混身浴血的江燕秋一点点爬向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害怕。他见证了刚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见证了羌笛那可怕的本事,以及江燕秋在张重山被擒,自己也被那精铁长笛洞穿七处大穴后竟然还能诈死骗过那老妖婆的毅力。

笑痴道人还记得,记得那老妖婆那以女子之身练就的外门奇功,记得老妖婆看自己的眼神,那根本不是看人的,只是看着一个无用的废物,没有丝毫感情,甚至根本就认为连杀他的必要也没有,就这么扛着昏死过去的张重山扬长而去。

笑痴道人还记得,记得张重山那有如九天仙临的剑法,记得江燕秋那诡秘莫测的暗器,以及两人力竭而败时,却无丝毫挫败或者悲伤的表情。

“道长。”两个似乎用尽力气才吐出的字,将笑痴道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在他眼前的,是嘴中正溢着血泡,眼见出气多进气少的江燕秋,她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放到自己摊在地上的手中。

笑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原本脱了力的身子,硬是将手向前推动了一下,正好递在江燕秋的手下。一块带着热血温度硬物落在了笑痴的手中,似乎,是一块玉。

“江女侠,我笑痴本就是想借张大侠之手退出此次纷争,却没想还是落得如此下场。今日我见证了你们二人的生死,你有何相托,尽管说便是。只要我笑痴还活着一天,就一定帮你达成所愿。”笑痴此时已经明白江燕秋可能是有事相托,心中感慨,便抢先说了出来。

江燕秋又咳出一口血,才断续地说道:“十……十六年后,劳烦将此物交予梁师兄保管,若是……若是不得相见,便送到云天派去,交给掌门艾铮,若掌门已换,便交给笑……笑贫……道……”江燕秋一口气没上来,苦苦支撑了半晌的头忽尔一歪,竟尔便这么撒手人寰。

笑痴费力地收回手臂,好容易才倚着墙坐起身子。看着如同身人一般的江燕秋的尸身,不由得一声哀叹。在他手里的,正是一块圆盘状的玉佩,只是那上面已沾满了江燕秋的鲜血,玉上面的纹路,被浸得一片血红。

笑贫道人吗?嘿,老哥,不知若是看到这一直以来你最记恨的门派中人托我带给你的东西,会是什么感想。

笑痴勉力看了看四周。这个原本平和的院落中,此时却只散布着尸体,散布着死亡的气息。残肢断臂,鲜血淋漓,四下丢弃的兵刃和无数刻在墙面上,柱子上,地面上的痕迹,都在记录着刚刚才结束的那场厮杀。为了一教之欲的生灵之哀。

希望那云天剑客威力不减当年,多活些日子,又或是艾铮那小子活到我把这东西交在他手中。若是不然,只怕我那老哥收到此物时,免不了又要咆哮如雷一番。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笑痴仰起头,看着天空,渐渐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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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九死

小七抱着小小的张云,六子搀扶着张枫夫妇,紧紧地随在梁喜发的身后。在他们四周,满是飞溅而起的血花以及敌人的残肢断臂,落在满是积雪的地面上,构成了一幅肢体与血花组成的梅花图案,在白雪衬托之下,透露着充满死亡气息的异样美感。

梁喜发口中长啸,手上软剑已使得如同九龙在天,夹着排山倒海之势一路从四周不断涌来的天阴教徒中间杀将过去,当者披靡,无往不利。唯独那天阴教四位护法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地随在周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松不紧的圈子,似乎根本不在乎手下的死活一般,就那么看着梁喜发一剑一个将那无数如同疯狗一般扑上去的教徒击杀。

梁喜发心下明白,这四人单论功力都在自己之下,但若是硬拼,四人同上,自己却也不是须臾便可得胜。而此时这四人只是围在四周,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怕是见识了六子与小七的本事,知道就算他们贸然冲上,只要自己挡住他们,剩下的天阴教徒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张枫一家构成实质上的威胁。

哼,难不成想就这么耗到老夫力竭?算盘打得倒响!梁喜发心下冷哼一起,忽然左手冲身后轻轻一摆,跟着人已从六子和小七身前消失不见,扑来的天阴教徒全部都直接面对了六子和小七一行。六子和小七跟随梁喜发习武二十余年,又怎会不知他的意思,见梁喜发摆手时,两人便已凝神提气,天阴教徒刚一扑到,两人便已提刀动手,转眼间已将三名敌人了账。

瘦猴早知道梁喜发艺高人胆大,是以见他动作微变,已同时尖啸出声。其他三名天阴护法闻声而动,瞬息间四下散去。瘦猴心知诱敌之计已成,只消自己四人能拖得梁喜发远离那五人哪怕半盏茶的时间,手下们便可以以数量将那五人压制。但梁喜发究竟功至何境,却是这计谋中最不可预知的部分。

梁喜发是何等样人,身形动作之时便已考虑周全,瘦猴身子才向后仰,眼前如游龙般的白光已经袭到。仓促之间,瘦猴自腰间拔出一柄长剑,紧迫之下便直接以裹有熟铜的剑柄作刃,生生当了那白光一下,这才得以闪开身子

“猴子!”一直守在西边的高个子一个纵身,手中一对烂银虎头钩交错削向梁喜发后颈。同时,北、东两边的胖子和一身蛇鳞图案衣服的人也都各自攻上,力求解瘦猴之围。

梁喜发沉腰拔背,手中银龙忽地消失不见,他整个人也如一阵旋风般原地一转,便出了三人包围。

攻上的三人只觉得眼前各有一点银光一闪即逝,各拼全力自保之后,他们眼前便已没了梁喜发的踪影,只剩下瞬息间似乎响起过的轻微蹬地的声音。

天阴四护法同时叫声不好,向南看去的时候,梁喜发已自拉起六子与小七,带着张枫一家如风般冲了出去。这下没有天阴四护法的压力,梁喜发在天阴教徒之中便如虎入羊群,身影几闪之下,居然已经出了重重包围。

瘦猴见自己这边反倒中了对手的调虎离山之计,大怒之下急忙搓口成哨,一声尖响吹出,不远处数匹全身火红的矮马奔出,四名护法各乘一骑,直追着梁喜发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猴子,老妖婆那边我们真的不用管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教主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开口的胖子名为朱千钧,外号大力猪神。

猴子嘿嘿笑道:“先不说那老妖婆本事比阴阳二使不差,若是咱们让那梁喜发一行逃了,回去只怕教主一样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高个子名为句紫鹰,外号魔犬,他看了看远处那个已然成了个黑点的梁喜发一行,感叹道:“好个云天剑客,只怕我这七十二路踏影腿在他面前,连个屁也算不上。这汗血马拼命狂奔,居然还是被落得越来越远。”

衣服上有鳞片图案的人名为佘宗华,人称灵蛇。他看了看句紫鹰,却是嘿然笑道:“老狗此言差矣。汗血宝马狂奔十日可不停不歇,人的话,怎么也不可能一直那般神速,何况那老头还带着两个伤者和三个不会武功的累赘。”

朱千钧附和道:“不错,老蛇皮说的没错。那老头虽然本事当真如教主所言强的离谱,但他如此狂奔,徒耗真力,我们却骑着汗血宝马,一路上还有无数安排下来的陷阱和伏兵,何惧其本领高强?”

猴子却苦笑道:“若是教主认为你我能拿得住那老怪物,又何必增派了阴阳两只老鬼下山?我们大概只是追踪用的狗而已。刚才你们也见识了,那云天剑客最后脱身时用的便是云天剑法,虽然招数与老妖婆形容无二,但你我之中,谁人敢硬碰上去?我只勉强接了一下,且不论熟铜剑柄短了一截,连我的腕子也成了这样。”他说着一抬手臂,原来右手腕上已经肿起了老大一块,显然是强挡梁喜发那突袭一剑时伤了手腕。

其余三人都知道猴子手上工夫有多强,此时看了猴子这手腕,惊愕之下,一时间都没了声音,路上只剩下四骑飞奔的笃笃蹄声,一路绝尘向南。

梁喜发一边飞奔,一边以随身银针与药物替已经挂彩的六子与小七上药。好在两人伤得不重,只是六子被重努偷袭时,虽然以快刀削去了弩尖,但还是被弩箭箭身击中左踝,此时已经肿得不能走路。

张枫抱着妻儿被小七举着,瞥见六子的脚,心下好不愧疚,想让梁喜发放下自己一家,单带着张云离开,却被梁喜发一顿好训,只好不再开口。

梁喜发心知自己就算这几年武学造诣已达当年师尊之境,但比起师父,功力上还有些许距离,这般狂奔,不出五日,必将力竭。而之前逃跑的时候,自己确实地看到了远处的烟尘,那四名护法必是有汗血一类的名驹,若是力竭,不出三日,便会被他们循踪而至。梁喜发倒不怕与他们交手,但若是再陷重围,张枫一家只怕是说什么也保不全了。

“梁伯。”向来话少的六子忽然开口,让梁喜发多少有点惊讶。六子看了看梁喜发,嘴边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梁伯,我这脚没有半个月好不利索,这一路逃亡,也不可能有时间打坐行功,如此下去,我只能是个累赘。不如就在这里,将我放下,多少我也能替你们拖得几天时间,那样以梁伯的武功,将少爷一家带到安全之处的机会便又能大不少。”

梁喜发还没开口,张枫夫妇却已异口同声:“六子,别胡说,要放也是放我们,带着云儿,有梁伯带着,天底下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少爷!”六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梁喜发打断。

只听梁喜发怒道:“枫儿,你忘了我刚才怎么教训你的吗!?若是天阴教拿住了你父母,以你为质,即使是从你尸体上取走的任何一样东西为质,对你父母都是最大的威胁,你想让他们如何去做选择?”

“可是,天阴教耳目遍地,我们要逃到哪去?”张枫明白梁喜发的意思,但还是对前途看不到任何光亮。

梁喜发沉声道:“江南,上官世家。除了少林武当,天底下能与天阴教直接对立而又门徒众多的门派家族不出一手之数,而能帮我们的,只有上官一家。”

张枫脑中瞬息闪过小时候的画面,惊喜道:“不错,上官家家主当年曾来拜访过父亲,当时梁伯你特地躲去了后屋。那年轻的家主好像是叫上官楠燕,她当时曾向父亲允诺,只要张家有难,上官家族必将倾力相帮!虽不知缘由,但只怕却是我们现今最好的出路。”

李霜梅脸上也是一喜,她生于书香门第,但从小喜爱江湖之事,是以知道丈夫口中的上官世家乃是武林三大世家之首,门徒数千,家中高手如林,若是上官楠燕答应要帮忙,或许自己一家人当真有救。她正想开口问张枫具体是怎么回事,却见梁喜发忽然一摆手,示意所有人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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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喜发手上发力,左手一托将六子交到了小七手中,右手在小七后腰上一搭一提,内劲痴吐,将后者远远送了出去。梁喜发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的时间,四下里重物破空之声已连绵不绝地响起。无数巨大的弩镖正疯狂地旋转着飞射过来。

梁喜发面上冷笑,心下却着实担忧。天阴教这般接连不断的围追堵截,明显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摆明了是要置自己这些人于绝地,之后或擒或杀全凭他们意思。此时才不过奔出不到两天路程,便再次遇袭,自己连将众人带到人烟稠密地区的机会都没有。

梁喜发心思电转之间,已抬手挥臂,借力打力将四下飞来的弩镖一一反射回去。他并不担心眼前这拨拦截自己的天阴教众,重点是后面只要三个时辰左右就会赶上自己的天阴教四个护法。眼下只有速战速决,尽快离开!梁喜发一咬牙,脚下步伐忽然放大,别看他佝偻着的时候看来个头不高,此时挺腰迈步,一步便是三丈有余,快的让人只见得一团幻影闪过。

四下里惨叫纷纷响起,小七听着声音,知道梁喜发在周围大发神威,心下高兴,不由得有些走神,忽然觉得脚下一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同时右腿前踢在将陷未陷的边缘一踩,同时左脚后勾,借着一提一搭之力这才总算是向后滚倒,虽然让手上众人都摔在了地上,好歹是躲过了眼前的陷坑机关。

六子脚踝虽伤,功夫却还在,人一着地随即借力站起,一个铁树撑天,单脚立地,与同时翻身而起的小七一同护住了张枫夫妇。两人方才站定,数柄利剑已从他们脚下刺出。晓是六子与小七两人功夫甚高,危难间各拉一人,将张枫与李霜梅同时拽离地面,不然此时张枫夫妇已然遇难。

“死毛贼!”六子被伤了足踝,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在,此时见天阴教居然还是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已然被点燃了怒火。六子将手中长刀对准了地上直插下去,一刀细细的血线立时便顺着刀身上的血槽喷出。六子一招得手,有了泄火的机会又怎会放过,当下便要抽刀再来,却发觉自己的刀竟然被地下的人死死拉住,凭空腰力根本拉不出来,反倒被拽向地面。

小七看在眼中,急忙长剑在地面上刺出的利刃上一拨,身子疾荡过去,伸手便去拉六子,想解他困境。突然六子与小七之间刀光一闪,紧跟着便见到小七与张枫狼狈地摔在地上,红色的血液四散喷溅着。

小七不可置信地看着六子,看着六子手中那柄砍断了自己双手的长刀,看着六子眼中那从未见过的凶狠。“你这叛徒!”这是小七因为失血昏迷前最后说出的话。

张枫被摔得有些发晕,天生身体极弱的他折腾了这一天多的时间,已然疲惫不堪,之前一直强撑着身子,此时突然被摔,已是全盘暴露出来。张枫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便被突然刺出的倒钩勾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霜梅虽然吃惊,但还没失去理智,急忙想从六子手中抽身,无奈对方扣着她的手与铁环无二,随后她腰眼一麻,便干脆也瘫在了地上。

六子从李霜梅手中抱过小张云,立刻将长刀架在了小家伙的头顶,因为就在他刚刚架好长刀的同时,一点寒光忽然停在他的眉心上面,离皮肤仅仅差了半寸不到,剑上的寒气已然刺得六子额头生疼。

“梁伯,你投我天阴教,我保少奶奶,还有小少爷都安然无恙。”六子似乎根本不怕眼前长剑的主人,说话时语气居然非常自然。“我知道您武功盖世,您好歹先退后三十步,也让六子我放心。若是不然,我只怕手一抖,就要拉小少爷陪葬了。”

梁喜发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掠了昏迷不醒的小七,远退三十步开外,从包袱中摸出一个碧玉的长匣,迅速替小七接手上药,又从中抠出酱紫色的药泥,将其断手接合处裹以厚厚一层,再以绸布撕条扎起。随后便抬起左手抵在小心背心上输出真气以保其血脉不阻,直到小七呼吸略微顺畅,才冲六子开口道:“张家待你不薄。”

六子一直看着梁喜发动作,直到对方开口,才冷冷一笑,说道:“不错,张家待我不薄,您对我更是如父再世。所以我砍小七时尽了全力,想来那整齐的伤口,凭您的本事,给他接手的时候应该有所察觉吧。”

梁喜发眼睛一瞪,手中长剑闪动间又将数名妄想偷偷潜到他所在地下的天阴教徒了了账,这才冷声道:“你这般行为,亏你还说得出我们待你不薄!?”

听完梁喜发的话,六子脸上却忽然爆出显出了阴狠的表情,咬牙道:“我恨我自己只是个仆人,凭什么李霜梅这般漂亮的姑娘就只能嫁给张枫这体弱多病的废物!?凭什么我吴六一身的本事,早在那该死的张枫之前便几次向他李霜梅示好,却都被拒绝!?就因为张枫有钱么?就因为我不过是个下人!?”

梁喜发一听之下,便已明白,天阴教多半是以将干儿媳许给六子为由,诱其背叛。这六子自小便野心极大,但在十六岁那年忽然收敛许多,自己还以为他已改了,没想到却埋下大患!

李霜梅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平时少言寡语,吃苦耐劳的六子,但听到他说出的话,却不由得怒道:“我和枫哥两情相悦,何况枫哥只是不适习武,论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数术谋略,哪一样不是造诣极高!?你有什么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六子看着李霜梅那气得发红的脸颊,眼中却透着贪婪的光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至少,我比他更能让你像个女人,而不是结婚三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李霜梅却根本没听六子的话,而是望向丈夫张枫。此时她的目光柔情似水,满满的都是对丈夫的温柔,但当她转回头来时,留给六子的却只有愤怒的双目。李霜梅忽然淡淡一笑,语气极为不屑地说道:“想要我跟从于你?凭你也配?”

六子重重呸了一声,吼道:“配不配的,已经由不得你,梁喜发就算天下无敌,我手中有你们为质,他又能如何?”六子说着用足尖在李霜梅肋下一点,直接让她变了哑巴。

李霜梅知道六子所说不错,却也无奈自己此时连咬舌的能力也没有,只好怒目瞪着六子。而一直被钩在地上的张枫却忽然大声开口道:“梁伯,云儿你带得走吗?”

梁喜发先是一愣,看到张枫那坚定异常的眼神后,随即长叹一声,应道:“枫儿,你梁伯没本事,这九幽断魂钩的剧毒之下,除了小七,也许只救得云儿一个。”

张枫身子轻轻一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有梁伯这话,我便满足了,您教了我二十几年,若是云儿有幸长大成人,便要他代我这不孝子好好侍奉您老人家。至于父母亲人之仇,不报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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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枫说完,也不待梁喜发回应,忽然双手分别从腰间摸出几支细长的金质长钉,在那些钩在他身上的长钩反应过来之前,便准确地刺进了身上的穴道之中。

梁喜发看着张枫的动作,脚下却丝毫未动,因为此时六子手中的刀已经因为张枫的暴起而抖了一下,险些直接割开张云的脸蛋。

张枫身上的铁钩只是慢了半步,于是当张枫将金钉刺进穴道之后,那些铁钩便迅速开始收紧。但这一次,张枫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被缚于地面,反而肌肉卒然绷紧,猛地一个挺身,身子直直向上窜起三丈有余,竟是将地下道里藏着的天阴教众生生从土里拽了出来。

“着!”张枫口中怒吼,手上则将自其身上摘下的铁钩一一反射出云,虽然只是铁钩外侧无锋的一面击中那些被拽出地面的天阴教徒,却因为张枫这一掷的神力,还是将那些被拉出地面的天阴教众逐个钉在地上,连声都来不及出便全部见了阎王。

看着眼前混身浴血,一改平时病弱形象,如同战神般威风凛凛的张枫,六子的精神有一瞬间僵住。梁喜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瞬间,他额上的青筋早已快要绷得爆开。没人看清梁喜发到底是怎么动的,但六子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手脚被断去筋脉的瞬间,四肢几乎同时爆出血雾,随后他便再也用不到自己的眼、耳、鼻、舌。

梁喜发手中的银光一闪即逝,他将手按在六子的心窝,掌心内劲眨眼间连叠六十四层,跟着猛然吐出。六子的胸口随之如同纸壳般轻易凹陷,前胸与后背完全贴在一起,之后整个人完全对折,这才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足足将近十丈才摔在地上,而所有被瞬间挤压到一起的内脏和血液在此刻才猛然从六子的七窍爆出,喷出的血水足有一丈多高。

张枫缓步踱到梁喜发的身边,扶起妻子,拂手便替她解了身上穴道。李霜梅身子重得自由,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丈夫,满眼的泪水被她强忍着打转,始终没有流出来。

梁喜发看了看张枫夫妇,“枫儿,十年前我教你这个,却是希望你一辈子也用不上的。”梁喜发的声音第一次显出了苍凉之感,“梅儿,你,你便陪枫儿吧,云儿既是我干孙,只要我梁喜发还活着,云儿便会好好活着,即是老头子我离开人世,云儿也还是会好好活着。”

梁喜发的话越说越快,人也在话音落下的同时转身离去,速度依然快得出奇。

“枫哥,我从不曾后悔成为你的妻子。”看着梁喜发的身影极速成为一个小黑点,李霜梅仿佛安心一般地靠在张枫的肩头,声音也变得无限温柔,仿佛四周那百十来名从地下冒出的天阴教徒根本不存在一样。

张枫温柔地揽住妻子细软的腰枝,淡淡地笑着:“我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没机会成为武者,没想到,今天了了我这桩心愿。云儿有梁伯照顾,父亲有母亲相陪,我有你在。霜儿,我今生无憾,来生,我们再做夫妻。”

李霜梅看着丈夫虽然满是鲜血却依然俊郎的面庞,柔柔地笑了,如同当年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时一样,略带一点羞涩,更多的则是幸福。幸福地笑着,李霜梅如同张枫一样,也将数枚金钉刺进了身上穴道。

张枫与妻子深情地对视了一眼,随即抄起脚边的铁钩,与李霜梅一同杀进了敌阵之中。

猴子一行四人一路狂奔,第三天头上,忽然句紫鹰远远看到了地上的狼藉,以及两个站在无数尸体中间的人。

“一男一女,好像是张家的人!”句紫鹰眼神向来最好,他这话一出,猴子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心中有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佘宗华忽然一声轻呼,说道:“此处莫不是天匠一门的埋伏?地上地下少说二百人众,人手一柄九幽断魂钩,还有六门重弩车,而且六子那小子不也答应……”

“你说那六子,便是这个吧?”汗血宝马蹄下神速,众人说话间已然靠近了现场。朱千钧指着从地上拎起一具如同烂皮一般手脚全断,七窍爆开的尸体,说出了刚才的话。

猴子驻马停步,却根本没理朱千钧手里的“东西”,而是一个纵身,已到了站立着的二人身边。句紫鹰担心有变,急忙纵身跟上,却发现猴子只是轻轻一跺脚,原本相倚而立的张枫夫妇便一下倒在地上,看来死去已有些时辰。

猴子眼中泛着血丝,咬牙道:“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弄死了我天阴教精锐之一的天匠一门二百多人和六门巨弩车!天匠门主会发多大火先搁一旁,单是那女人知道了,只屑她随便在教主面前说上几句,咱们只怕最轻也要云后山面壁三月,废功百天。”

猴子的话说得句紫鹰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边佘宗华却道:“老猴子,你这是心急则乱,看看这是什么。”佘宗华说着套上自己随身而带的火绒手套,从地上张枫的尸身上拔下一样东西,放在手里给其他几人看。

“一气三清钉!?”一旁刚刚凑过来的朱千钧一看到佘宗华手中的金钉便叫出声来。

“怎么可能?龙皇失踪近百年,更从未听说有过龙皇的后人存在!一气三清钉可是与龙皇掌一般绝不可能外传的东西。”猴子虽然看到佘宗华手中金钉的时候也有朱千钧一样的想法,但本能却让他不愿意去想象那怪物一样的人居然还有后人,甚至是那怪物自己还活着。

句紫鹰从佘宗华手中拿过金钉,仔细看了看,又将金钉放在了猴子手中,这才开口道:“猴子,老朱说得不错,这东西,只怕真的就是那一气三清钉,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当年叱咤风云的剑客,可能还有那传说中老怪物的后人,甚至是他自己。”

佘宗华一把从猴子手中夺过金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之甩进土中。“就算龙皇有后又如何,教主已然练成神功,还有那妖女在,虽然我们不喜欢那妖女,但她那本事,却是连教主也服气的。”

猴子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出剑,将张枫尸身背后的衣服全部划了个稀烂。衣片尽去,张枫的尸身上居然布满了无数如脉络一般的细密纹路,一条条如同鲜血一般,仿佛在跳动的吸引人伸手去摸。

猴子的表情犹如泄气的皮球拉得老长,一声长叹之后说道:“不必猜了,这东西就是一气三清钉。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这二人即使身死此地,也不会再被任何人利用。甚至于,想要利用他们尸身的人,一个不小心,反而会自食恶果。”

句紫鹰看得张大了嘴,叹道:“原来‘一气化三清,得道飞长生’之中所指的长生纹是真的?”

猴子点点头,接道:“不论何人只要体内着了这钉子,半个时辰内常人亦如高手,高手则可至无敌之境,但其后必身死,尸身不遇变动,则经年不腐。可一旦遇到任何外因影响,则立刻会长起血色长生纹,尸体也会在一柱香内化作尸水蒸发。”

朱千钧接道:“这长生纹难道真如传言,每尸一纹,绝无重复?我来看看他们到底扎在了哪些穴道之上。”他说着居然便要伸手去碰李霜梅的尸身,却被猴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疯了?”猴子怒道,“长生纹起,生灵勿近!以龙皇的威名,你还有什么敢不信的?烧了这里所有的东西,我们立刻离开此地!这里没有那小孩子,也没有另一个仆人,更没有梁士峰!我们还没输,此刻追踪才是要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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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2 19:22:01 | 只看该作者

梁喜发托着小七,将张云以皮袍包紧系在怀中,一路奔徙,好容易挨到了一个小村子。但他却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一行,只是悄悄摸到了村子里的小祠堂里躲了起来。

那时天寒地冻,外面本就没人,这小小的实祠堂中早已积起了灰尘。一连七日,梁喜发从未停歇,此时好容易前后检查无碍,才敢摸到这小村庄中以求歇息。七日以来的疲惫和小七的伤势都让这个已经年近七十的老人露出了些微的疲态。

梁喜发把行囊里的皮袍铺在地上,让小七坐在上面,又将张云放在小七腿上,安顿一番之后才坐到了门口,调养生息。七日七夜无眠,梁喜发也不是神仙,纵然功力高深,此时却也是精神和体力都到了一个极限。不知不觉间,梁喜发已然入定。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梁喜发睁开双眼,才发觉自己这一轮调息之后,天色已是日头西沉,到了入夜时分。听到身后传来张云与小七的笑声,梁喜发回头看去,却是小七正逗张云开心。

小七这孩子,性子的坚韧实在难得,自己替他接起的双手,不过七日,正是经脉相接,生长最旺的时候。那种麻养与伤口处的剧痛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是常人根本难以承受的痛苦。但这些痛苦,到了小七的身上,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此时的小七就如没事儿人一般,跟小小的张云嘻嘻哈哈地玩着。

梁喜发站起身来,走到小七身旁,说道:“小七,手上的感觉如何?”梁喜发嘴上询问,双手已搭在了小七脉上,开始查看他的恢复情况。老实说,虽然当时六子留下的刀口非常整齐,比较利于接续,但那般一路逃命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的后续治疗都在奔行中完成,梁喜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小七双手的恢复情况。

小七咧嘴一乐,笑道:“梁伯,你医术通神,而我天生皮糟肉厚,咱爷俩合作,还有什么可怕?您看,我这手指已经能轻微地活动了。”小七说着,便真的轻轻动了动各个手指。

梁喜发看在眼中,心下也是稍安。看着小七那似乎不知忧愁,却又深埋着内心情感的眼睛,梁喜发忽然觉得,此次天阴教计划如此周全,万一自己不幸死于他人之手,有小七在,云儿应当是活得下云的,更何况,六子已死,知道小七行踪的人已只剩下自己和生死未卜的师弟夫妇。

梁喜发脑中闪电般出现了一个念头,但他也在同时想起了答应当年答应师父的事,两相权衡,梁喜发忽然挺直了身子,问小七:“张七,若是我也不久于人世,云儿是否可托于你?”

小七这时正用胳膊将小张云抱在怀里,听到梁喜发的话,根本想也没想,抬头便道:“张七活着,小少爷就不会吃苦受罪。就算张七死了,也要死在将小少爷平安托付到上官家之后。”

梁喜发听得心中温暖,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在天一真人面前也依然坚强如故的自己。梁喜发清咳一声,直起腰身,正了容颜,说道:“今日我便收你做徒弟,你可愿意?”

小七原本笑着的脸庞忽然一僵,既而便化作了极度的兴奋与开心,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好迅速跪好,然后将小张云稳稳放在身边的厚皮袍上,一个接一个地向梁喜发磕头。

梁喜发也未阻止小七的动作,直到他磕满三十六次,这才轻拂长袖,将之稳稳托起坐好。看着小七那略显红肿的额头,梁喜发笑道:“我的武功自学成之后,从未收过徒弟,连枫儿也因为体质原因,只随我学了其它学问,你算得是我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弟子。此时我们都在逃难,一切从简,你这三十六首叩完,便是我梁喜发的徒弟,从今以后,你称我为师,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云天剑客梁士峰之徒,师出云天一派,在江湖上面,莫丢了我派先祖的脸面。”

小七用力地点着头,这是他做梦都想完成的事,没想在今时今日,如此简单的完成了,此时的他,依然感觉自己在梦中。

梁喜发淡淡一笑,说道:“我师弟一家人的仇,由我一力承担,而我要你做的,就是保护张云周全。明日起,我会传你云天一派所有的本事,你天资虽然只是中上,但根骨结实,性格坚韧,而且记忆奇佳,能将云天绝学传予你,也算是我的云天剑后继有人。”梁喜发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有些伤感,想云天一派当年叱咤风云,与少林并称正道巨擎,传到师父天一真人手中,更是如日中天,却没想今时今日,连绝学也落得只得一脉单传的地步。

小七用力地说道:“师父放心,小七一定用心学习,将来,将我所学所会的一切一一传授给小少爷,让他把老爷一家的香火继承下去。”

梁喜发被小七的话声拉回了思绪,他看了看张云,却是叹道:“云儿天生经脉异于常人,虽不似枫儿那般体弱,但这副筋脉之奇,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能练得武艺,将来若是有机会,你还是让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吧,莫要传其琴棋书画,更不要传医卜星相,就让他做一个普通人好好的生活下去,远离武林的纷争。”

小七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梁喜发话中的意思,他从没听说过原来小少爷的身体也不好。小七看了看已然在他怀里睡着的张云,又看看梁喜发那凝重的表情,知道梁喜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那样一来,老爷少爷一家的命运岂不是太悲惨了?一门侠义,却落得如此下场,连最后一丝血脉也只能平庸下去么?

梁喜发拍了拍小七的肩头,他当然明白小七在想什么,但即使知道,又能如何?自己不可能再返回去救师弟夫妇,那样只会连小七和张云一起害了。小七看看师父,再看看怀中沉睡着的张云。他性子坚忍少言,但脑袋却也不笨。他已想明白梁喜发话中的寓意,他们此时能做的确实只有带着张云远离危险,让他好好活下去,至于平庸还是精彩,那都是活下来才有资格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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