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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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二人凭乞讨偷窃度日,每天饥一顿饱一顿。偷窃之技渐渐老练,如今下手,已难被物主抓住。二人内心不愿作偷儿行窃,发现村庄附近有条小河,便常去那河里捉鱼充饥。有时捉不着鱼,讨不着饭,才去偷东西吃。一转眼到了六月,天气变得十分炎热,江尹二人为避酷热,改作日出歇息,日落觅食。这天白昼,江尹二人正于破屋内歇息,突被一阵声音吵醒,细细一听,似是有个贼人被抓住打骂。尹无双推了推江诚,道:”贼男人,咱们去看看去!“二人起身,行出破屋一看,但见旁边道上聚了数十个村汉村妇,围拢成一圈,斥责咒骂,议论纷纷,不少人的手中还提着菜刀、铁叉等家伙。江尹二人瞅不见人圈内的情形,听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斥责,应该是有个老泼皮吃了东西不肯给钱,且弄伤了讨钱的店主妇。 众村民不愿伤人性命,将那人打骂了一顿后,大家就各自散去了。江诚瞧那人衣衫邋遢,给打得头破血流,心下有些不忍,道:”贼婆娘,我们……要不要救救他?“尹无双踌躇半晌,上前道:”我们去救他。“二人去扶起那人,江诚道:”哎!哎!你怎么样了!“那人应了两声,呻吟喊疼。尹无双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们帮你?”那人左手捂着右臂,呻吟道:“我胳膊……胳膊断了……别碰我胳膊……”江诚道:“我们不碰,我们不碰!”尹无双不知该怎么帮他,道:“老伯,你不要我们帮的话……我们便走了!”那人察觉到江尹二人的善意,心中不由一阵感激,强作个笑脸,道:“多谢……多谢你们……”奋力站起,用袖子擦去额头的鲜血,微笑道:“不妨……给我碗水喝吧!”江诚应声奔入破屋取碗,去井里装了一碗水,趋来递给那人。后者接了碗,“咕噜咕噜”一口气饮下,道:“嘿嘿……谢谢你们了!”他受村民们打骂鄙夷,江尹二人不嫌恶他,前来帮助,虽只给他一碗井水喝,他却如饮琼浆。 尹无双拿过了碗,道:“老伯,你没事吧?”那人道:“没有事!还死不了!”江诚道:“去那坐吧,这里太阳晒得厉害!”盛暑阳光毒辣,江尹只在外边站了一会儿,便炎热难耐。随即三人进入破屋,那人忍痛接上断骨,江诚寻得一根木棒,折了一小截,尹无双撕下一块衣襟,替他绑好。三人在阴处坐下,江诚瞧那人额上淌血不止,道:“老伯,你头上,要不要上些药?”那人道:“用不着!我烂命一条,什么时候恶鬼想见我了,叫我去便是了!别担心,我不打紧!”尹无双见那人脸色苍白,身体削瘦,忖度他活得也甚艰难,不禁问道:“老伯,你是哪里人呀?还有亲人么?”那人道:“我是济南府人,二三十年前金军南来,我被征去当兵。后来军队来了关西,归顺了金国。我吃了十几年军营的饭,南北议和后,军队散了,我只得四处设法混饭吃。亲人嘛,打小就一个都没有!”打量了江尹二人一番,笑道:“你们的亲人呢?” 尹无双道:“我们也没有别的亲人,就只我们两个一起过活。”那人道:“现在过活难啊!宣和年间的时候,百姓们都富,随便讨要便能讨到馍馍和肉馒头,而今这大金国吸血吸油,百姓们都穷了,别说找活儿干,要口饭吃都跟抢人老婆似的。”宋徽宗宣和年间,百姓富庶,衣食无虞。而现今,中原陕西之地受了多年的兵祸,又遭金齐朝廷盘剥压榨。百姓贫困,难得温饱,其人口亦大大减少。三十年前后,仿佛是两个世界。 江诚道:“我们想找活儿干,也找不到,凭白的丢了人。现在也懒得找了,只设法填饱肚子。”那人道:“世事险恶,你们可要小心,不要叫人欺骗了!要记住一点,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二人懵懂的点头,均道:“我们懂得!”那人道:“咱们能坐在一起,便是有缘。你们年龄小,世事懂得不多,千万要提防别人,这世道险恶之极,不少人靠害人为生,先给人一些甜头,然后再逼你就范。”江尹二人被他说得心头微骇,尹无双道:“谢谢老伯提醒,我们会小心的。”那人笑了笑,问道:“你们是姐弟吗?”江诚道:“不是,我们是夫妻。”那人道:“我瞧你们将来必要大大发迹,可要同富贵呀!”江诚颔首道:“自是,谢谢老伯吉语。”坐了一阵后,江尹二人去井旁喝水,喝毕回来,尹无双道:“老伯,你先在这里歇着吧!等太阳落了,我们去弄鱼来给你吃!”那人不好拒绝他们的美意,道:“好!那我先在这里睡着。”尹无双道:“嗯,你先在这里睡。我们也要再睡一阵。”三人各在阴处睡了。 日暮之际,江尹二人起来,行出村去,到河边抓鱼,顺道洗了个澡。二人忙活一个多时辰,抓得了七条鱼,在河边生一堆篝火,用树枝叉了烧烤。尹无双先烤好了两条鱼,让江诚送回村去给那人。她自己接着烤另外五条鱼,待江诚返来,与他共食。二人吃了三条鱼,另两条带回村庄。那人尚在破屋,二人回来,与那人胡乱谈聊解闷。那人历事甚多,给江尹讲了数个故事,听得二人甚是入迷。说及天理报应,那人叹道:“世上确有报应,决计不假!古时候的事我便不说了,我认得几个泼皮,从小和我一起的,平日好吃好赌,不但抢别人东西钱物,还抢人家闺女去卖!结果怎么样,一个人生病,病死了没有人管,尸体都臭了!两个人赌输了,没钱还,被追债的活活打死,其中一个人有个女儿,被人抓到瓦子里抵债!这是我亲眼见到过的,当真是报应!”尹无双点了点头,暗想那害自己家破人亡的魏秋霖、慕雪桐也必有恶报,绝逃不过! 那人顿了一顿,道:“实话说,我也干过一些坏事,必定逃不过天谴!唉!我也懒得顾了,趁早死了罢了!你们可别干伤天害命的恶事,吃得饱穿得暖就成!”江诚微微害怕,道:“老伯,我们偷东西吃,会不会遭报应啊?”那人道:“你们是饿了没有饭吃,才去偷东西,是迫于无奈的,又不害人家性命,不打紧!若是贪图人家的钱财、宝贝,或者是女人,去抢去害人家,那就不成了!”江尹均觉得有理,尹无双道:“我们现在是没有法子,有法子我们便不偷了!”那人道:“对!偷些吃的不打紧!”破屋里没有灯火,乃靠月光照亮。三人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后,各自喝了几碗水解渴。尹无双叫江诚把带来的烤鱼分成三份,给那人一份。那人身子难受,没有食欲,便托故拒绝了。江尹二人吃了烤鱼,即出村去野外觅食,那人则独自在此歇息。 二人照常分头行动,江诚去摘野果野菜,尹无双搜捕野鸡野兔。奔波一宿,尹无双抓到了一只野兔,江诚摘了一捧野果。二人黎明时会合,把野兔洗剥了,生火烧烤,与野果一起吃了。留了一块兔肉,几个野果,带去给那人吃。那人因伤得病,正自昏睡,二人叫了好几句,才将他唤醒。那人身体发烫,头脑晕沉,难受之极,全无半点食欲。他自知命不久矣,不愿拖累江尹二人,借故拒了食物,强撑着走出村庄,觅了个偏僻之地倒下等死。江尹二人瞧他执意走了,心下不知是喜是忧,江诚道:“贼婆娘,他走了,我们本该高兴,可为何我心里好生难受?”尹无双道:“我心里也难受得紧,偏偏没有什么法子,唉!贼男人,非是我们不顾他,我们实也是没有法子顾!”二人忧郁惆怅,怔怔坐了良久,才躺下歇息。 那人一走,就再未出现。江尹二人不见他的踪迹,心中祈盼他能平安无事。二人照旧生活,白日睡觉,夜晚觅食。虽然有时食物不够吃而挨饿,但多数日子还是能够吃饱。六月末的这天下午,二人如常在破屋里安睡,突被一阵话音吵醒,只听一个汉子的声音叫道:“……能如此!怎么能如此!黑了心么!过年时是我好心好意借钱与你,你如何能赖!”一个较粗的语声道:“我不是不还,我岂会不还!而今我家里边没有这么多银钱,等我够了必定还给你,再过一段时日!”之前那汉子道:“你还来诳我!那时你找我借钱,我为了把钱借你,还与我浑家吵了几天的架,现今你家里常常吃肉、吃好食,却不还我钱,岂不是要赖么!” 那粗声音微怒道:“××的,难道要我日日吃泥巴来还你的钱么!我还不是拿给儿子吃!你急什么啊!你难道急用钱么!×××的,李老金欠我两贯多钱几年不还,你要他还给我呀!史秤砣,他个××欠我一贯钱,也没有还给我,××的××!”那汉子恼道:“他们不还,干我什么事!你自己去要啊!难不成他们不还你,你就不还我了么!当初你奔来找我,我浑家不同意,是我咬牙把钱借与你,你说一两个月还我,而今都半年了!你快还给我!”那粗声音道:“没有!你要就去找李老金他们要!我这里没钱还你!”那汉子道:“你自己要不回来,怎地叫我去要!那史秤砣死了七八年,我去向鬼要么!你把钱还我!没钱便拿粮食抵!”那粗声音道:“没有!没有……”说着,与那汉子大声争吵怒骂了起来。江尹二人被其吵醒,江诚道:“贼婆娘!他们吵什么呀!烦人得紧!”尹无双也颇不悦,道:“像是有个混账赖钱不还,烂××的东西,吵死人啦!”江诚道:“就是就是!烂××的东西!”屋外的争吵声很快没了,江尹二人接着歇息,一觉便把这事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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